江家府邸是典型的蘇派園林式建築,尊貴靈氣,細致精巧。
東方和白染衣租了兩匹馬趕了一夜,風塵仆仆的出現在江府門口時,頗有點鄉野村夫碰瓷高門大戶的架勢。
好在江府上下教養極好,沒多側目也沒多言。
長廊雕飾多以梅蘭竹菊等高雅之物作模子,詩畫真跡也擺的恰到好處。大片白|粉牆上偶有幾隻蝴蝶停留,走近一看才知是畫上去的,栩栩如生難辨真假。黑灰色的小青瓦、青灰色的水磨磚、大片精心照料的植物花卉……越往深處走越雅致。講究自然與文化相結合,書卷氣息濃厚。
這裏與京城那樣的深宅大院、對稱規整的布局比起來,更加彰顯自然真趣。
也不怪王識小時候來了一趟江府之後就哭著鬧著要在家裏多加一個種滿花花草草的後院。
王夫人也是江南女子,王臨風為了遷就她,本就將王府格局改了一些。後來被王識一鬧,現在的王府一半像京城原來風格,一半便像應天的風格。
隻是曲水流觴的布局始終不動,討得是一個八方來財的彩頭。
“大人在書房等二位。”
書房幾乎是江裴元的第二個臥室,鮮少在這裏會客。今日恐怕是有大事。
東方的表情嚴肅了些。
白染衣剛進門,隻是隨意一瞥就看到桌上不少兵器機械的模型,兵書也放了高高一摞。跟江府書香門第的模樣大相徑庭。
江裴元果然是江家的一個另類。
“東方。”江裴元從裏間出來,穿著一身水墨長衫,身骨偏瘦,麵容溫和。若不是手上拿著一把精弩,真是十足的文人模樣。
他目光銳利,眼神掃向白染衣又掃回了東方,了然的頷首。
“來信我都看過了。”他招手示意兩人坐下。“情況也都了解。隻是現今應天局勢不太好。”
他歎了口氣,眉上皺紋加深。“臨風中毒了。”
王臨風原先準備隻在應天暫住幾日便啟程回京,卻沒想到在臨走之時突然被一群瘋了般的飛蟲叮咬,沒過一晚就開始起熱發燒。
又過一天,這毒在飛蟲的運動軌跡下就擴散至整個應天了。
“臨風情況很不好,先前聽聞此毒變幻莫測,幾日內順著血液就能蔓延全身。請了名醫也隻是尋常法子,這些天一邊拖一邊緩解,根本無計可施。”他攥緊了手裏的弩箭,抬眸看向東方。
“飛蟲數量龐大又常常不見蹤影不知去向。我和幾家聯合著想了個除蟲的法子,打了不少器具,將藥綁在弩箭上噴灑出去,能消滅一些。但徐氏圍困,不僅臨風的商道被牽製,我手底下的不少武器鋪子也被潑了髒水,武器製不動了。”
“真是……可恨呐。”教養刻在骨子裏,江裴元終究沒說太多氣話。
“王伯父歇了嗎,我可否去看看情況?”白染衣問道。
江裴元聞言看向她,有些躊躇。
“染衣是醫者,也受過王伯父許多恩惠,您不必擔憂。”東方撫上白染衣的手背,輕言道:“她一直想找出解毒的辦法為民解憂,讓她試試吧。”
江裴元靜了片刻,點頭看著白染衣:“臨風情況不佳,你也要多加小心。”
原以為他所說的不佳隻是因為出於親者好友間的掛懷而嚴重的主觀說法,直到白染衣推開門見到榻上的王臨風才知並無半點誇大。
王臨風毒發的很快,原先半斥半慣著王識和他吵架拌嘴的精神模樣被毒侵蝕的隻剩一絲留在眼睛裏。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渾身發燙發軟。一邊冷的隻縮成一團,一邊又燒的翻來覆去,露在外麵的胳膊和脖頸間都是大大小小留著血和膿水的紅疹。
白染衣被這巨大的變故震在了原地。
榻上王臨風咳嗽的含含糊糊,聽到腳步聲趕緊喃喃道:“別,別靠近我,小心……”
說了沒幾個字便開始劇烈咳嗽起來,整張臉皺成一團,呻|吟著:“疼……嗓子疼……”
他費力的爬起身,想要喝口水,驀地看到屏風前的白染衣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愣了半晌。
“伯父。”白染衣開口,打斷了王臨風迷糊的思緒。
真的是小白啊。王臨風第一時間用袖子蓋住了自己手臂,別過頭慌張道:“王識沒來吧,別讓他看到我這副樣子。”
“我……我這樣,對那小崽子就沒有威懾力了,哈哈……”
他佝著背咳的肺部呼哧作響,帕子上染了血,見白染衣要再進一步,趕緊把帕子攥住,嗬道:“別來!”
嗬完他又汕汕笑著:“伯父身體不好,這毒厲害,小心傳染。”
白染衣沉著臉色沒說話,倒了杯水遞過去。
王臨風喝了一口,嗓子疼的咽不下去,隻能小口慢慢嘬飲。
等他把一杯水差不多喝完,白染衣才開口:“王識在順天學習。”她垂下眸,“沒來。”
王臨風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又像鬆了口氣似的,點頭道:“那便好那便好,不然叫他笑話他老子。”
“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