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現的陰謀(1 / 3)

康合德十八年七月十四日夜,乾元殿久閉的殿門被悄然推開。月光頃刻間似洪水湧入,衝刷著殿內左右的漢白玉蟠龍柱,使其泛出柔和的光影,連雪鬆鶴唳屏後透過的昏晦不定的燭光也細膩了幾分。隨即兩道黑影從屏風後閃過,殿門再次閉合,一切又重新被浸泡回汙濁穢暗中。

黑影在殷暗的紅牆上掠過,相隨的隻是兩盞搖曳不停的宮燈,將陰森的氛圍暈染出幾分昏聵。一次次出示金牌,一扇扇宮門打開,隻聽到一聲聲沉悶腳步,也不知是不是肩上如山的重擔壓的二人說不出來話。出了天正門,二人兵分兩路,向東宮和右相府疾行。

而此時天正殿的琉璃瓦上,周靈一行人已等候獵物多時了。他惺惺一笑,吐掉嘴中含著的竹葉,“你們三個去東宮,剩下的人同我去右相府。”

六人相視點了點頭,一躍而下融於了夜色之中。

晉王府上,鍾毓與鍾洵推杯換盞,交談甚歡。門外的沐清(鍾毓之妻)徘徊不止,打量著屋內的動靜,猶豫著是否該擾斷他們。

渺渺月光,一襲紫綢攢金繡牡丹裙襯得端莊的她更添幾分雍容華貴的大氣。隻見她黛眉輕斜,向來典雅從容的她也有了小女子的扭捏。回想起與阿毓的點點滴滴,她的玉麵浮現出嬌羞,也多了幾分堅定。

“夫人。”沐清一愣,轉過身來看見芳菲正站在她身後的假山旁。

“你……怎得來了?”沐清細語道,仿若丟了四魂七魄。

“奴婢見您都子時了還未回閣,擔心出了什麼事,就尋出來看看了。”

芳菲手中的燈籠不知是何時熄了,可沐清卻看著它出了神。見沐清這般,芳菲的心中愈加急切起來,眉頭更是緊鎖。

“夫人!”

“昂…芳菲,我在聽。”沐清尷尬的一笑,又望向了窗邊的那道身影,模糊而又清晰。

“夫人,別再看了。夜深了,您一直站在這受了風寒可怎麼好?”

“無妨,我想等等殿下…瑤瑤呢?”

“呼,小姐她一直吵著要拜見二位殿下,奴婢看時辰不早了,您又遲遲未回,就先伺候小姐睡下了,這才出來尋您了。”芳菲不覺的揉了揉自己的腰。

沐清的麵色凝重幾分,喃喃道:“瑤瑤她一直不喜阿毓,今日怎會想起來拜見?不對啊……”

“夫人!您今夜是如何?怎得如此……”

“無礙。”沐清打斷了芳菲的話,她輕歎一口氣,凝望著緩緩遁入雲海的月亮,盤算著已是醜時,現在行動還來得及。

“你退下吧,我得見見殿下。”沐清揮起長袖,毅然轉身,眼眸中透出絲絲剛強。

芳菲隻得作罷,無奈的搖搖頭,委身退下。沐清徑直走向屋內,金鳳銜珠步搖隨風搖曳而不淩亂,心中雖有惶恐,可她愛阿毓,愛晉王府,萬不可使之陷入深淵之中。

“妾身沐氏參見夫君,小殿下…”沐清屈膝行禮,笑顏似春風拂過卻深入人心,從骨子裏透出的素雅端莊足以令萬千男子為之傾倒。鍾毓漫不經心一瞥,點了點頭,便欲邀鍾洵繼續飲酒,卻見他的目光停滯在半空。

鍾毓假意咳嗽,鍾洵猛然清醒,立刻起身。

“見過嫂嫂,許久未見,不知可否安好。”

“我……”

“她一切都安好。都是一家人,阿洵你不必如此見外,快坐。”鍾毓漠視了沐清,臉上的不悅也隻是駐足刹那。

“我與阿洵還有話要講,你且先退下。”

“殿下,已是醜時了,還望您早些歇息。況且小殿下今日回京,想必是舟車勞頓……”

“我叫你退下!”鍾毓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摔在沐清身旁,鍾洵為之一震,舉起的酒杯愣是停在半空中。

沐清從容的向鍾毓走去,眼神中的柔和加雜著幾分毅然。突然,沐清直直跪下,全身伏地。

“請夫君愛惜自身,讓妾身服侍你睡下吧!”沐清重重叩首。

鍾毓怒然起身,清脆一響,沐清潤雅如玉的臉上多了一道緋紅的掌印。淚珠還未落地,鍾詢手中的酒杯已作一朵花盛放在地上,但更精彩的還屬鍾毓的滿臉錯愕。

時間就這麼停滯了片刻。

“周靈…不,沈湛!”

“殿下有何吩咐?”沈湛快步走來,謹慎地打量著屋內,他的眼神生硬地與鍾洵撞在一起,心中不知為何一緊。可鍾毓並沒有給他時間思索。

“把夫人請回棲霞閣,她疲憊了,需要休息!”

沐清緊攥住鍾毓的上衫,一旁的沈湛無從下手,唯能幹站著。

“沐清你放肆!”說罷,鍾毓用盡全力,將沐清重重甩開。“快…,快將她帶出去。”他狼狽地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

“得罪了,夫人。”沈湛向沐清微微領首,揮手示意門外的侍從,將夫人扶了出去。鍾洵的餘光瞥過沈湛,總覺眉宇間十分熟悉。

仆從將屋內重新收拾好,鍾毓便叫鍾洵繼續飲酒。

今夜必將混亂,今夜必將無眠。

鍾毓再度露出他那不知幾分真心的笑。“讓你見笑了,你嫂嫂總是管東管西,讓她靜靜就行。兄長我先盡一杯,以此賠罪。”語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也罷,不過那沈湛,我好似在何處見過。”

“他啊!”鍾毓不屑一顧,隻是低頭專注於倒酒,“不過是府上一門客,如此低下之人,阿洵你怎會見過。”他輕蔑一笑,又是一飲而盡,隨即屏退了所有仆從。

鍾毓轉動手中酒杯,盯著杯上的波濤激湧紋,不禁慨歎道:“時間匆匆如流水,你我相別三載,父王薨逝也已五年了。這些年你在外遊曆,一切可否安好?”

鍾洵抿了一口酒,應答道:“兄長放心,我一切安好。就是不知此次急召回京是有何事?”

“既然你問起了,那我也不必瞞著了。一是皇上,皇上他油盡燈枯,恐怕就在這幾日...”

“什麼?!叔父他正值春秋鼎盛.....怎會如此?”鍾洵的眼眶裏淚水盈溢,眉眼間充斥著不可置信。晉王去得早,彼時鍾毓方才加冠、迎娶沐清,而鍾洵僅僅弱冠之年,是康文帝對他們一直明裏的照顧,暗中的袒護,才過著無憂的生活,兄弟雖未襲晉王爵位,但二人都受用著王爵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