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雲村規模不大,送靈隊伍很快便到達村東,月光籠罩之下,一處小廟宇的輪廓隱約可見。
“皇廟到!停——棺——”
伴隨為首的長者吆喝,眾人到廟宇門前,將棺木停下。
塵逸抬頭看去。小廟雖說規模不大,但建製齊全,雕欄畫棟談不上精美,卻也簡樸大氣,木質牌匾上龍飛鳳舞赫然寫著“太羲廟”三個大字,當真稱得上是龍雲村內最具威嚴的建築了。
而“太羲廟”,顧名思義,乃是祭祀供奉太皇與羲皇的廟宇。
相傳遠古之際,天地洪荒難解,蠻獸巨龍縱橫塵界,而人族式微,僅能苟且於巨獸腳下偷生,直至太羲二皇出世,衍造化,分陰陽,得通天之道,乃為人族興盛社稷開天之祖,辟地之宗,因而整個人族都以太皇羲皇為信仰,代代相承。即使封閉如龍雲村,傳承自早古的太皇羲皇崇拜依舊,隻是叫順口後喚做皇爺,太羲廟久而久之,也就變成人們口中的“皇爺廟”。琿震將屍體安排在此地,便是希望皇爺可以鎮壓化解這詭異黑霧,福佑龍雲平安。
“塵逸,琿岩,你們倆把琿四抬進去。”
“先請琿四定了靈,其他人才好安排。”
為首引靈的長者身形瘦削,長著一張花豹麵貌,名叫鈞錄,村裏人喚做“錄叔”,同琿四爺是自幼在一片山頭上玩鬧的朋友,也是村子裏狩獵的一把好手。錄叔推開皇爺廟大門,轉身對二人說到
“進去吧。”
“好,有勞錄叔。”塵逸和諢岩合力將諢四爺的棺木抬入皇廟,借著些許月光,錄叔目光掃過廟內,指著一處空地讓二人將棺木停在那處。
“塵逸,將棺木停好就去歇一會兒,琿岩,你給你爹定靈。”
隨後在錄叔指引下,剩下三口棺木也也被陸續安頓妥當。在這一番忙碌下,事畢已經是夜過三更,眾人疲倦不已,在皇廟裏尋了幾處柱子作為倚靠,半靠著小憩,隻等到天明後再為逝者祭拜請靈。
唯有琿岩依然跪在自己父親靈前,一言不發。塵逸思量許久,還是上前輕拍堂弟肩膀,輕聲道:
“想哭就哭吧。”
塵逸感受到自己掌心下的肩膀從麻木,到一絲輕微觸動,隨後便是因為難以壓製的痛苦而產生的劇烈顫抖。漆黑夜裏,微弱昏黃的燭火映照著,在太羲二皇足下,自己父親的棺木前,琿岩淚流滿麵。
“逸....逸哥....”
“嗯,我在。”
“老...老頭子..老頭子走了....他...他以前...老是跟我....說....說我...我不聽話...他就走了...”
“我....我以後...一定聽話...不惹他....不惹他生氣...不惹...不惹娘生氣....他...他回來啊...回來啊.....”
“沒事..阿岩...沒事.....會好的。”
塵逸抱著弟弟柔聲安慰。琿岩到底還是半大的小子,褪去在外人麵前偽裝的堅強,他也不過隻是個被天降噩運砸中的不幸孩子而已。
琿岩額頭抵住塵逸肩膀啜泣不止,過了許久,或是痛苦過度後的宣泄過於激烈,哭累了,便逐漸失了力氣,緩緩倒下在兄長懷裏昏睡過去。
塵逸苦笑,將琿岩抱起放在太皇神像前的粗毯上,拍拍手重新坐回棺木麵前。
望著四叔的棺木,塵逸實在是難以入睡,回憶族會上的種種,不禁心生疑慮:四叔他們並不是頭一次去老鴉山打獵,哪裏有危險,大多也可以規避,就算遭遇突發狀況,被野獸襲擊,以四叔他們的身手,也不至於毫無招架之力,被咬成那個樣子,況且四叔嘴裏那黑霧.....太怪異了....按族老們講的,類似的難以理解的事物並非隻有這一次.....就是說...村子的大家這麼多年,每一次,都隻是....這樣麼......
夜半寒風掃落葉,月光透過窗簷,塵逸抬眸,正對上清月掛於半天,繁星閃爍,繁榮卻又沉默。“渺小,無知,無能,無力。”蒼茫天地麵前,巨大的失落感籠罩全身。
“什麼都做不了啊....”
塵逸煩悶抬手搔頭,寂靜夜色裏響起了刺耳的抓撓聲。
“嗯?”塵逸疑惑看了看自己手掌。隻不過是撓個頭而已,怎麼會發出這種刺耳的扣木材的聲音?困惑時,刺耳尖銳的抓撓聲又重新響起。
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已入睡,那這股扣木頭的聲音...扣木頭...順著聲音尋找聲源,塵逸目光最終落在眼前棺木上,心底頓時一沉,直起身猛向後撤出出幾步。那聲音....完全就是指甲扣弄棺材弄出來的!
“四....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