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扮書客蔡益所上)堂名二酉,萬卷牙簽求售。何物充棟汗車牛,混了書香銅臭。賈儒商秀,怕遇著秦皇大搜。

在下金陵三山街書客蔡益所的便是。天下書籍之富,無過俺金陵;這金陵書鋪之多,無過俺三山街;這三山街書客之大,無過俺蔡益所。

(指介)你看十三經、廿一史、九流三教、諸子百家、腐爛時文、新奇小說,上下充箱盈架,高低列肆連樓。不但興南販北,積古堆今,而且嚴批妙選,精刻善印。俺蔡益所既射了貿易詩書之利,又收了流傳文字之功;憑他進士舉人,見俺作揖拱手,好不體麵。

(笑介)今乃乙酉鄉試之年,大布恩綸,開科取士。準了禮部尚書錢謙益的條陳,要亟正文體,以光新治。俺小店乃坊間首領,隻得聘請幾家名手,另選新篇。今日正在裏邊刪改批評,待俺早些貼起封麵來。(貼介)風氣隨名手,文章中試官。(下)

(生、淨背行囊上)

【水紅花】(生)當年煙月滿秦樓,夢悠悠,簫聲非舊。人隔銀漢幾重秋,信難投,相思誰救。

(喚介)昆老,我們千裏跋涉,為赴香君之約。不料他被選入宮,音信杳然,昨晚掃興回來;又怕有人蹤跡,故此早早移寓。但不知那處僻靜,可以多住幾時,打聽音信。等他詩題紅葉,白了少年頭。佳期難道此生休也囉?

(淨)我看人情已變,朝政日非;且當道諸公,日日羅織正人,報複夙怨。不如暫避其鋒,把香君消息,從容打聽罷。

(生)說的也是,但這附近州郡,別無相知;隻有好友陳定生住在宜興,吳次尾住在貴池。不免訪尋故人,倒也是快事。

(行介)

【前腔】故人多狎水邊鷗,傲王侯,紅塵拂袖。長安棋局不勝愁,買孤舟,南尋煙岫。(淨)來到三山街書鋪廊了,人煙稠密,趲行幾步才好。(疾走介)妨他豺狼當道,冠帶幾獼猴。三山榛莽水狂流也囉。

(生指介)這是蔡益所書店,定生、次尾常來寓此,何不問他一信。(住看介)那廊柱上貼著新選封麵,待我看來。(讀介) “複社文開”。(又看介)這左邊一行小字,是 “壬午、癸未房墨合刊”;右邊是 “陳定生、吳次尾兩先生新選”。(喜介)他兩人難道現寓此間不成?

(淨)待我問來。

(叫介)掌櫃的那裏?

(醜上)請了,想要買甚麼書籍麼?

(生)非也。要借問一信。

(醜)問誰?

(生)陳定生、吳次尾兩位相公來了不曾?

(醜)現在裏邊,待我請他出來。(醜下)

(末、小生同上見介)呀!原來是侯社兄。

(見淨介)蘇昆老也來了。

(各揖介)

(末問介)從那來的?

(生)從敝鄉來的。

(小生問介)幾時進京?

(生)昨日才到。

【玉芙蓉烽】煙滿郡州,南北從軍走;歎朝秦暮楚,三載依劉。歸來誰念王孫瘦,重訪秦淮簾下鉤。徘徊久,問桃花昔遊,這江鄉,今年不似舊溫柔。

(問末、小生介)兩兄在此,又操選政了?

(末、小生)見笑。

【前腔】金陵舊選樓,聯榻同良友;對丹黃筆硯,事業千秋。六朝衰弊今須救,文體重開韓柳歐。傳不朽,把東林盡收,才知俺中原複社附清流。

(內喚介)請相公們裏邊用茶。

(末、小生)來了。

(讓生、淨入介)

(雜扮長班持拜帖上)我家官府阮大铖,新升兵部侍郎;特賜蟒玉,欽命防江。今日到三山街拜客,隻得先來。

(副淨扮阮大铖蟒、玉,驕態,坐轎,雜持傘、扇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