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二下學期的時候,我和鄭重的關係越來越好,已經到無話不談的程度了。可是在逃課這件事上鄭重卻並不與我觀點一致。偶然他也會請假或故意遲到跑出去放鬆一下,但卻從來不像我那樣純粹地逃課。我猜這或許是因為他反感“逃”這個字眼,覺得是軟弱者所為吧。他有時甚至會勸告我,說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假如我不喜歡上課的話,應該找些感興趣的事情認真做做。其實那時不隻是鄭重,我身邊幾乎所有人都說我太不認真。可我被家人照顧得太好了,隻知道到處玩,卻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也是在這那個時候,老陳對我們說初三開始學習將進入衝刺期,所以大家要先作好準備工夫。那個時候,我對於在學校裏發生的一切都感到很模糊,仿佛與己無關般。直到有一天一件事情徹底地改變了我的初中生涯。
那時候,因為我向來不參加班會,所以班裏每次發生事情我總是最後知道的。我不清楚在我沒出席的場合裏,是否有針對我的所謂陰謀在醞釀。我對此毫不擔心。我的坦然是因為實際上我並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學習成績差,又不遵守紀律,我已死豬不怕開水燙。我想假如有一天我被大家陷害了,那麼我仍然無可抱怨,因為我死得其所。可結果卻是我被大家幫助了一把。
我還記得在那個陽光明媚,柔風送爽的晴朗早晨,當我回到課室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我的同桌已換成了一個漂亮的女生,而我原本的同桌——我現在甚至都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了——已經不知去向。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課室了,可這個質疑隨即被推翻,因為眼前這個漂亮女生我認得,她叫鄭長亭,和我是念同一班的。我走了過去,卻沒有坐下,不為別的,隻因為她實在長得太漂亮了。我得承認,我是那種隻要見到漂亮女孩就會手足無措、口舌打結並且冷汗直冒的人。我站在她身邊一會,不敢動也沒說話,她大概感覺到了,轉過頭來看向我。她這一回頭,雖不至於達到貴妃“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浪漫主義境界,可也足夠使我心跳加速、血液凝固了。我努力裝出一付輕鬆隨意的樣子,想開口和她打聲招呼,並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卻隻感到喉頭幹結,發不出聲。於是我咽下一口唾液,希望先濕潤一下我幹涸的喉嚨,可我連忙又想到,這時候我的形象大概已和見到漂亮女生就隻懂吞口水的色狼相差無幾了吧?於是沮喪襲上心頭,眼前天旋地轉——天可見憐,我心裏可並沒有半分褻du之意啊!而這一切的發生都不在我的控製之內,真是倒黴透了!她已經誤會我了嗎?我琢磨著。但鄭長亭似乎對我內心的風雲變幻毫不覺察,笑了笑,說:“從今天開始我來當你的同桌啦,以後多多指教哦。”
這一天,我破天荒地在課室裏呆足了一整天。可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有把哪怕一絲的心機花到聽課裏麵了,我隻是想做做樣子以挽回我在新同桌心目中的形象而已——因為我揣摸她大概會比較喜歡學習認真的人。我真是一點原則和氣節也沒有。我承認。例如我讀《史記》的時候並不特別討厭烽火戲諸侯的那個周幽王,因為換作是我也有可能會那樣幹——前提是褒姒真的如記載般美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