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到達公園後,我下來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我的肚子在咕咕地叫,原因是我知道今天的第一個活動環節是燒烤,為此我連早餐都沒吃,空著肚子就來了。
老師把我們帶到了公園裏的燒烤場,這兒地方挺大的,有三十四個燒烤爐,每個爐能圍著坐八到十個人。這時還早,除了我們班的同學外,這裏幾乎沒有其他的遊客——正常人一般來說都不會起大早跑來燒烤,可我們那時候還在念初中,所以很不幸地與正常無緣。
我和鄭長亭、鄭重、許良才,以及另外兩個和許良才相熟的同學李必達、史勇坐到了一個爐子前。李必達在班裏屬於不起眼的悶葫蘆,性格內向,成績一般,我對他並不十分了解,隻知道他很喜歡畫畫,無論什麼時候都在畫。他甚至可以一邊聽別的課一邊畫,似乎畫畫對他來說隻是手部運動而不需要大腦參與一樣。他的圖畫課作業一直是班裏最好的,原因是我們班除了他以外簡直沒有其他人懂畫畫。史勇則是班裏的活躍份子,同時也是足球隊的隊長,在班裏和人人都能稱兄道弟,典型的交際花人物。因為這時候燒烤場的地方還很空敞,所以大家就都坐得比較寬鬆,我們的爐子也隻圍坐了六個人。
我們租用的這種戶外燒烤爐是用磚砌的,大約五十公分高,正方形,中空的爐腔裏堆了炭點著後,就可以在上麵的鐵架上烤食物了。一般來說我們常烤的食物有很多,包括牛羊雞肉、香腸、雞腎、雞翅、雞腿、魷魚、肉丸、玉米、茄子等等,因為肉類的食物要提前醃好烤味道才香,所以我媽前一天晚上已經幫我把東西準備好裝飯盒裏了,這時隻要取出來就能直接放到爐上烤。其他人我看也差不多,家長對孩子的關愛無論在哪家都是差不多的。
當我們幾人都把各自的食物取出來後,地方就明顯變得擁擠了。史勇這個時候已經開始點爐。他是那種熱心腸的人,什麼事情都喜歡搶著幹,而且不畏辛勞不怕麻煩,團隊裏要是有他那樣的一個人物,你就可以省心很多。但老實說我並不喜歡他,因為我總覺得他的熱情似乎有些肉麻做作。
要點著那堆燒烤爐裏的木炭並不像點蚊香一樣簡單,你得先拿報紙起個火頭,然後用扇子不停地扇好幾分鍾。史勇忙得不亦樂乎,我看到他似乎有點累了,而且被煙嗆得要命。鄭長亭心地善良,過去說要替他扇一會,被他大聲地拒絕了,那音量大得整個公園的遊客都知道有個名叫史勇的乖孩子憐香惜玉且勇於奉獻。我在旁邊聽到後幾乎都笑翻了,本來還想幫他一下的,但估計他不會願意在女孩子麵前示弱,便算了。而許良才這時居然開始對著課本背起了英語單詞——我靠!我懷疑他連洗澡的時候都要背單詞。鄭重則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本小說跑到旁邊讀去了。李必達好象急著去找廁所,才坐下沒多久就不見了蹤影。
爐子過了一會兒終於點起來,而且難得的是,我發現我們差不多是最快把爐子點起來的一組。這全拜史勇不要命一樣地潑那把破葵扇所賜。
我喜歡燒烤,除了因為我喜歡那種烤熟的食物特有的香味外,還因為除了這以外我就不懂得其它把食物弄熟的方法了。我甚至連荷包蛋都不會煎。記得在我念小學的時候有一門勞動課,專門教一些係鞋帶、縫紐扣、養金魚一類的低智玩意兒,其中有一次老師便是教煎荷包蛋,還借用了學校的食堂給大家練習。而我卻甚至在那一次都沒有動手試一下,原因是我根本就不喜歡吃荷包蛋。當然我也知道老師教我們煎荷包蛋什麼的隻是想從小培養我們豎立熱愛勞動的觀念,並不是為了讓我們在想吃荷包蛋的時候可以自己動手煎一下那麼膚淺的。可我真的對此打不起精神來。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對不感興趣的東西完全打不起精神來。為什麼他們不選擇教我們炸薯條或做漢堡包一類的事情呢?我真的搞不清楚,誰會對荷包蛋感興趣啊?當然我也了解有些同學確實可以做到一邊壓製住心裏對學校的厭惡一邊把書讀好,或者一邊討厭吃荷包蛋一邊把蛋煎得比荷包還像荷包——可我就絕對做不到!
燒烤是需要耐心的——當我吃了兩隻半生的雞翅後終於領悟到了這個道理。我看到鄭重在燒烤架上把一隻雞腿戲弄了足足一個世紀,又放到碟子裏晾了半天,才動口開始吃,相當佩服。另一邊許良才和李必達簡直是兩根悶棍,我連在學校上課的時候都沒他倆現在那麼安靜。幸好旁邊史勇喜歡喧嘩,一點點屁大的事都要大呼小叫,並且老是圍著鄭長亭獻殷勤。我琢磨他大概以為這樣做自己就顯得既風趣又有風度吧,可我覺得他更像個瘋子。燒烤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我在電視裏常看到外國人喜歡開車到郊外野餐,把一張蘇格蘭花紋桌布往荒草地上一攤,人坐在上麵,旁邊放台老式半導體收音機,這時裏麵十有八九傳出來的是經典鄉村樂,然後鏡頭裏的人就開始邊讀報紙邊吃些火腿三文治一類的食物了。可我知道那根本就不真實,最起碼在中國不能那樣幹——你要真坐到了一處沒人的荒地上,光蚊蠅和蟲子就能折磨到你精神崩潰。所以我寧願像現在這樣和一大群同學坐在一起燒燒東西吃,不但沒有蟲子,味道也遠比三文治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