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提早就急不可耐。
闊別家鄉二十餘載,這羊奶酒一直是他魂牽夢繞的思念。
草原男孩拔節的歲月,羊奶酒從不缺位。
當他剛剛開始懂事,赫依族的首領每次吃肉喝酒的時候,都會在烤肉上沾些羊奶酒,喂進少不諳事的烏提嘴裏,久而久之,當烏提還是個少年時,便對羊奶酒有了酒精依賴。
家族的劇變讓他在那個月黑風高之夜和一名叫騰古拉的安達殺出重圍,兩人共乘一馬在蒼茫的夜色中一口氣疾馳了數十裏,從此背井離鄉。
騰古拉帶著烏提來到了鹹陽,將烏提寄養在一戶秦人家裏,這戶秦人和騰古拉頗有淵源,交情又深,一直將烏提視如己出,並極盡所能給烏提鋪平了一條康莊大道。
就這樣,烏提融入了秦人的世界,成為了太後趙姬的一名得力侍衛將軍。
開始幾年,騰古拉還每年回鹹陽探望烏提,後來頻率越來越少,烏提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他二十二歲那年,當烏提提及身負的血海深仇何時雪冤時,騰古拉隻是安慰了他一下,說他也一直未能忘卻,並在積極籌劃,待事情一有眉目,便前來與他彙合。
自騰古拉那次離開後,一晃又是九年,烏提便再也沒見到他,從此音訊杳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以至於報仇的念頭就像是河裏的一塊石頭,經由時間之水流反複蕩滌後,在烏提的心裏已被磨成了一塊很小很小的鵝卵石。
但夢還在。
與夢如影隨形的,是他的所有有關童年的記憶。
其中,就包括眼前的羊奶酒。
烏提抓起一隻牛角杯,自顧自斟滿,先是淺呷一口。
熟悉的味道與舌尖上的味蕾相邂逅,頓時誘發了某一根敏感的神經,關於那個時代的記憶紛至遝來,烏提已熱淚盈眶。
“好酒!上好的羊奶酒!”
嘖嘖一聲後,烏提一飲而盡。
他的表情平靜如水,仿佛飲下的也是一杯白水。
烏提的舉動很快吸引了亞蘇的關注,她哼了一聲,目不轉睛盯著烏提的臉,此刻那張黑臉上有亮晶晶的光芒,亞蘇一個恍然,脫口道:“烏提將軍也是草原人?”
烏提眼睛抬都沒抬,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剛要下第二杯,亞蘇不悅,聲音提高了幾度,帶著冰冷:“烏提將軍,這羊奶酒隻有三袋,你都喝了我和白大師喝什麼!”
白悟知道由於自己的抹黑,亞蘇對烏提的印象一定糟透了,可最糟糕的是,烏提對亞蘇的印象也絕對不會好,她可是他的殺父仇人之女啊!
任何的話不投機,都極有可能成為事情惡化的誘因。
白悟匆忙抬了一下屁股,將氈子上的另一袋羊奶酒也扔給烏提,說道:“這兩袋酒烏提帶兄弟們喝了,我和亞蘇公主一袋足矣!”
“憑什麼呀!”
白悟使了個眼色,乘給亞蘇倒酒的當口低語一句:“這個人很壞哦!”
亞蘇很委屈,咬了咬牙:“可僅有的一袋,我怕白大師和我不夠盡興!”
“公主酒量很大嗎?”
“一般般,不過……”亞蘇很快忘記了不快,朝白悟得意一笑,“不過灌醉白大師卻很有把握。”
白悟心中一陣蕩漾,笑得有點邪:“姑娘就不怕反被我灌醉?”
“就你?”亞蘇不屑地挑了挑眉,“多說無益,咱們來第二個!”
白悟振奮精神,開始摩拳擦掌,仿佛一下子有了亟需攻克的目標。
“夜火姑娘,你看看人家亞蘇公主,你倆同為女子,相比於公主的熱情奔放,你難道一點不覺得羞愧?來來,咱大秦國來的人可不能讓人看扁了,你和公主走一個,要滿的!
夜火急忙搖頭:“這草原上的酒我喝不慣。”
白悟心中一陣哀歎,這秘書不稱職啊!
“我以你老板的名義命令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夜火極不情願,又不敢違逆,酒杯端在手裏做遲疑狀。
白悟的目光從亞蘇的某一點掠過,又轉頭凝注在夜火胸前一會兒,不疾不徐說道:“夜火姑娘,你知道亞蘇為什麼比你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