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副鄉長為自己想到的三個答案一籌莫展,不由得想起原縣保險公司柳落鬆,那位從橫山走出去的柳家子弟在江寧前去辭行時,曾經提到當前橫山鄉人情世故態勢,諱莫如深地用了“廟小妖風大”這句話來形容,當時江寧欲想細問,卻因有人串門打斷話題而作罷,如今想來,老柳所說屬實,確實應該小心對待才是。
江寧起身站在窗前,靜靜遠望如黛青山。
嘉州龍頭山,剛走出六樓多功能會議室的橫山鄉黨委書記柳遠熙被人叫住,回頭看到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鄒不一迎麵走來,剛想招呼,卻被對方抬手製止,隻聽到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江寧分管經發辦吧”,隨即錯身離去。
柳遠熙張張嘴,嚅囁著嘴唇,很想解釋一番,卻見那位常年伴隨縣委書記的大內總管腳步不停已經遠去,隻得吞回嘴邊話語,很不甘心地咂咂嘴,臉色有些難看。
正站在原地尚未挪步的黨委書記突然覺察到別在腰間的摩托羅拉掌中寶在微微震動,趕緊接聽。
“是陸書記嗎?請您馬上去趟柳副書記辦公室。”
柳遠熙答應一聲,掛了秘書來電,腳步匆忙奔向五樓。
在一般幹部眼裏,副書記柳建國是個極其嚴肅的領導,給人一種無形碾壓的緊張感,不僅來自其手中左右官帽的權柄,更是很少見他對下屬展顏一笑。嘉州傳言,若能與柳副書記歡顏一敘,幹部回家都能多吃一碗幹飯。此言略顯誇張,卻較為形象地刻畫了柳副書記在幹部中的人設形象。
此時,算作一方諸侯的橫山鄉黨委書記彎腰站在縣委副書記桌前,一味點頭答應,嘴上說著“是是是”,大冬天的額頭微微冒出細汗,在日光燈的照耀下清晰可見。
柳副書記坐在桌後高背椅上,神色淡漠道:“我讓你安排江寧分管文教衛生,並不是說他歲數年輕缺乏工作經驗,而是考慮江寧是個頗有情懷的年輕幹部!橫山基礎條件差勁,尤其學校醫院建設嚴重滯後,已經給全縣拖了後腿,需要在今後一段時間裏努力改變,否則,苦了黃山老百姓!”
柳遠熙額頭汗水越來越密集,也不敢抬手擦拭,隻得任由細汗彙聚成珠順著臉頰流進嘴裏,味道苦澀。這位黨委書記心一橫,吞吞吐吐道:“柳書記……剛才……鄒主任說……安排江寧……分管經發辦……您看……”
柳副書記嘴角微微抽動,玩味道:“你是黨委書記,怎麼安排班子成員工作,是你考慮之事,我是縣委副書記,不一同誌是縣委常委,我們都不能插手過深,所以,剛才一席話頂多算作建議而已。”
柳副書記揮揮手,不再說話,低頭看著桌上材料。
柳遠熙退出辦公室,瞧一眼並無人影的樓道,迅速擦去額頭汗水,嘴上嘀咕道:“艾瑪,這讓我老陸咋整?”
不聽縣委副書記招呼隻能死路一條,難道惹惱縣委書記身邊紅人就能存活?兩尊大神隨意伸出一根手指,都能摘下一頂鄉鎮黨委書記帽子,這還真不是開玩笑呢。
心中忐忑的鄉黨委書記路過一間辦公室時,突然停下腳步,稍作猶豫便拐彎走進去,歡聲道:“廣倫老弟,好久沒聚會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
縣委辦副主任、常委辦主任何廣倫見到早已熟識且交往不淺的橫山鄉黨委書記,隨即露出暢意笑容,起身走到沙發邊,邀約來客同坐沙發,嗬嗬笑道:“今日確實不空,柳副書記有接待,我得陪同參加。”
柳遠熙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上,一掃剛才在縣委副書記辦公室那副窘態,遞上一支香煙,自顧自點燃之後再將手中打火機遞給何廣倫,嘴上吐出一口煙霧,壓低聲音道:“廣倫老弟可謂柳書記身邊大紅人,記得在合適時候多向領導美言幾句,嘿嘿,陸哥想回縣級部門當個局長玩玩,如何啊?”
何廣倫笑意深重,隨口應道:“好說,這個好說!”
柳遠熙馬上從公文包裏掏出一袋特級橫山綠茶,放在茶幾上,再用手輕拍兩下,輕聲道:“廣倫老弟,這事兒就拜托您啦,今後用得著陸哥的地方,盡管開口,我絕不皺眉。隻是當前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還望老弟指點一二。”隨即,柳遠熙詳細說了關於江寧分工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