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坐下的江寧見黨委書記說得如此直白,暗自腹誹他太不講究,就越想早些離開,連聲答應兩句,打著哈哈兒說:“柳書記,剛才趙師傅在樓下扯開嗓子喊有人找我,我現在得去看看,要是百姓前來辦事的話,耽擱太久容易引起群眾反感,得不償失呢。”
柳遠熙揮揮手,讓其離開,末了叮囑一句:“喂,記住哈,今日談話僅此我們三人範圍,不許外泄半句。”
江寧抿嘴堆砌笑容,拍拍卓雲肩膀,告辭離去。
其實,對於柳遠熙剛才就“利”字之解,江寧持半讚同半反對的態度。作為一方執政幹部,不占民利固然沒錯,但也不能守攤子過日子,尤其是黨委書記,更應該帶領一班人推動地方發展,不僅讓百姓分享政策紅利,更要幫助橫山鄉親實現發家致富的夢想。比如,橫山八個村尚無一條通村公路,即便先天自然條件有所製約,也要創造條件修築百姓致富路,才算得上為政一方有所作為,不至於渾渾噩噩當幾年“太平官”了事。
當然,他更對柳遠熙作為黨委書記任由橫山鄉領導班子四分五裂的做法有些看法。橫山鄉黨委政府一班人就是一方執政者,俗話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現在車頭出現了問題,就該立馬進行修繕,否則就將火車帶離軌道。若領導班子四分五裂,帶來的最壞結果就是失去戰鬥力,無法做到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導致上梁不正下梁歪,最終出現一個地方幾年山河依舊,苦的是老百姓。江寧不知道柳遠熙是否意識到這個嚴重後果,惟願以時間換得空間,也許能在某個時候突然出現轉機,橫山發展才有希望。
年輕副鄉長覺得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從此真正獲得黨委書記的絕對信任,算得上手中有了今後行走官路的一根法杖。
來到食堂,江寧頓時傻眼,神情激動地大喊出聲:“許普賢,你咋來鄉政府啦?是跟大人來趕集還是專程來找江寧哥哥和柳清波哥哥?”
坐在屋簷下正啃著一塊臘排骨的小男孩見到他,趕緊扯起衣角擦了擦嘴角,露出羞澀笑容,小聲道:“我媽說,上次你出錢代購的十二個筲箕給的價錢太高,讓我再給您送四個筲箕來,這次不收錢的。”
江寧輕輕地揉了揉小家夥腦袋,指著一旁樂嗬嗬的冬嬸,柔聲道:“冬嬸告訴你沒?我帶回來的十二個筲箕被一搶而空,都還未來得及帶回縣城去市場銷售呢。至於價錢嘛,大家都說很值得呢,回去告訴媽媽,沒事的,讓她繼續編筲箕,無論多少我都負責銷售。”
冬嬸插話:“江寧,剛才我兩口子上街買菜,回來時見到許普賢站在鄉政府門口不敢進來,上前一問才知他找您呢。這孩子,早飯也沒吃,就趕了十來裏山路,真懂事呀!小普賢,你瞧瞧,我家一次性就購買了五個筲箕,既實用還漂亮,你媽媽真能幹!”
說著,冬嬸指了指食堂桌子上疊放著的筲箕。
一手握著臘排骨的小男孩拿另外一隻手摸了摸腦袋,笑得可甜啦,不知是因為這位好心大嬸誇讚筲箕漂亮,還是因為誇讚媽媽能幹。
江寧指了指宿舍方向,笑著說:“普賢,去樓上倒數第二間寢室找清波哥哥玩兒,他應該在做作業。”
小男孩歡呼一聲,撒腿跑去。
江寧返回辦公樓,邊走邊想,或許許普賢家自產自銷筲箕源自於世代相傳的竹編手藝,若是發動當地村民將其作為副業,形成規模生產銷售,那又將是什麼樣的景象呢?還有,既然能編製筲箕,為何不能擴大範圍手工製作花籃之類的竹編工藝品呢?如此一來的話,盛產毛竹的橫山南部片區不就可以利用自身資源走出一條新興產業之路?
年輕人打定主意,一定擇日去許家坳仔細探尋一番。
冬嬸扭頭朝著後廚說:“趙寶安,你說說,為何江寧這麼喜歡幫人呢?還有,為何他跟鄉領導走得不近,反而跟咱們這幫幹苦力活兒的忒親近呢?”
趙師傅歎息道:“窮人家娃兒都這樣,不過,江寧這娃兒又有所不同,用那些當官的話說,就是與民同心,與民同樂,應該算是現目前橫山最好的領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