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柔捋了捋長發,幽幽道:“我爸媽離婚,對柳二娃傷害最大,這小子啥也不說,但我知道他內心極為孤獨,雖然他跟著父親去了長寧一中初中部讀書,但是隻要一到周末就跑回嘉州,舍不得離開媽媽。哎,我真不知我媽媽咋想的。”
薑姒幽幽長歎一聲,低聲道:“清柔,你要理解媽媽,她之所以堅持離婚,肯定有原因,而且你現在知道的原因未必真實,當父母的,有些話不會給子女說。”
“你如今長大成人,大學一畢業就進入省委組織部工作,可謂高起點、高站位,理當看問題更加深入,切勿一概而論。尤其在今後麵對擇偶方麵,舅媽是過來人,略知一些道理,更確切地說,應該是挨過生活的耳光就有了教訓吧。清柔,關於擇偶婚配,愛自己所愛,這是唯一信條,千萬不要被身份、地位、家境、權勢、金錢等所蒙蔽左右。”
柳清柔將腦袋輕輕放在舅媽肩上,仰望城市明月,腦子裏浮現起橫山星空,嘴角微微翹起,卻忍不住歎息一聲。
少女心,幽幽複幽幽。
滿頭大汗的薑子涵手提頭盔滑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兩眼仍然望向滑場,那裏還有孩子不肯離開。
薑姒趕緊替女兒脫去身上的護甲,從坤包裏掏出一條毛巾,仔細擦拭一番,愛憐道:“丫頭,咱們回家吧,瞧你,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小心感冒呢。”
薑子涵乖巧地答應,對著柳清柔說:“表姐,我讓媽媽明天聯係江寧,您還有時間陪我們嗎?”
柳清柔拿根手指點著小姑娘額頭,嫣然笑道:“好啊,隻要不加班,就應該可以吧,反正姐姐也沒飯吃,能蹭一頓夥食的話,何樂而不為呢?”
薑子涵頓時歡呼雀躍。
送走母女倆,少女獨自走向省委機關。
天上明月懸空,地上燈火闌珊,世間一片清朗。
崇文街這邊酒局接近尾聲,硝煙漸散。
在邰南才提議下,一行人喝完最後一杯酒,一前一後魚貫走出早已冷清下來的酒樓。
江寧雙手插兜瞧著正在吧台買單的葉秀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一直覺得,隻要是朋友聚會,男士理當買單。剛才出門時,葉秀眉二話沒說一把拉開江寧,搶著買單,嘴上嚷著:“城關鎮總比橫山鄉日子好過些吧!”江寧顧忌大眾廣庭之下男女拉扯,隻好放棄,扭頭看向已經走出好幾步遠的三位男士,忽然覺得很沒麵子。
見提著坤包走來的女副書記身形踉蹌,江寧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關心問道:“葉書記,沒事吧?”
葉秀眉抬手按住太陽穴,輕輕搖頭,燦然道:“沒事呢,江寧,咱倆也算同齡人,今後別叫葉書記唄,莫非你想讓我叫你江鄉長才順耳啊?咯咯,你小子不會有官僚主義吧?”
被懟一頓的江寧毫不氣惱,嘿嘿笑道:“那稱呼你啥最合適呢?葉兒?秀兒?眉兒?”
葉秀眉笑罵道:“去你的吧!你那榆木疙瘩腦子就不能想到秀眉這個詞兒?剛才吃飯喝酒時,我一直以為你性格內向呢,原來你是一隻狡猾的大灰狼啊,偷偷藏起了大尾巴。”
副鄉長一本正經地應道:“秀眉書記批評得對,但眼神卻不咋地,本人確實性格內向,為人木訥,不善言辭。”
副書記仰脖大笑,笑聲爽朗,傳得很遠。
男女二人結伴而行,也不急著追攆前麵的三位同學,走得不快不慢,小聲聊著各自鄉鎮情況以及個人體會。
“江寧,你去橫山之後,哭過沒?”
“哭過呢,我被摔傷後,被食堂師傅拿酒精直接灑在傷口上,當時痛得嗷嗷直叫,眼淚嘩嘩往下流。”
“嘻嘻,我也哭過,不過是被一個老百姓氣哭的。”
“那你不該哭。”
“你可以哭,為什麼我就不能哭,照理說,你更不該哭!”
“為啥?”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懂?”
……
少年偶爾抬頭,望向幽深夜空。
刹那之間,天上顆顆繁星,好似地上人心中夢想,五彩繽紛,熠熠閃爍。
結識這位小姐姐,真是有幸啊。
江寧那晚是這麼認為,將來也是這麼認為,而且一直這麼認為好多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