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當植物學家!”
看著眼前豪情壯誌述說理想的王先生,李英沒由頭的想到小時候討論理想時,小朋友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說要當科學家、探險家、大發明家、作家、藝術家等等。好像後麵帶上一個“家”就會很厲害,至少聽上去要比報刊亭小老板厲害一點。長大後的李英發現帶“家”這個字的職業還有很多,漫畫家、考古學家、哲學家、心理學家、地質學家、經濟學家,當然還有植物學家。
有理想當然是好的,但李英覺得王先生應該還不知道成為一個“植物學家”需要準備些什麼,又究竟會學什麼。就像她選擇畫畫,隻是因為老師說藝考能考好大學,在體育、繪畫、舞蹈、音樂裏畫畫相對來說更簡單而已。報考專業,隻不過是老師說冷門專業更容易被錄取而已。等她進了大學,進入專業,才發現同樣是畫畫,油畫和國畫一字之差卻天壤之別。
“我們可以先定一個小目標。”李英伸出手,拇指和食指虛捏出一道縫隙,“先參加高考。”
“備考期間可以決定考哪個大學。”李英蹲下身攔住想捏魚木果玩的桃桃,“還可以提前實地考察一下那個大學的情況,選哪個專業,要學的是什麼,是不是你喜歡的,你能不能克服未來可能遇到的困難。”
王先生呆呆傻傻的問:“這麼……這麼複雜……”
“想成為植物學家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也許你得學地理,還得會英文,總之要先了解一下。你看考古學家,我以前以為學那個就跟電視裏那些專家一樣,拿個放大鏡鑒寶,結果人家不光要學各種知識還要去挖泥巴,隔行如隔山。”李英笑了起來:“當然了,如果目標沒那麼遠大,就不用那麼複雜,買一本植物相關的書了解個大概就行。就像現在我們知道這棵樹叫魚木,不知道它是哪一科哪個屬的也沒關係。但考大學出去看看世界總歸是好的。”
“不,我想知道它是哪一科哪一屬的!”
“也許以後要在森林裏跋山涉水,會被蛇蟻蚊蟲叮咬,也許會遇到許多困難。怕不怕?”
回答她的是王先生斬釘截鐵的聲音。
“不怕。”
李英覺得這個王先生像極了王文文,認定了一件事就會竭盡所能地去努力。能很早就認定一輩子要奮鬥的目標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
真好啊。
“你呢?”王先生看著眼前蹲在地上的女孩,她好像無所不知,卻似一陣風,無欲無求遊離於人間隨時就能飄走,他想留下這陣風,於是問:“你的理想是什麼?”
理想?李英似乎失去它很久了。從分科開始,從失去王文文開始,從確診糖尿病開始,從糟糕的專業開始,從回不去的家開始,她像隻四處碰壁的小螞蟻。每當她立一個小目標想重振旗鼓揚帆遠航時,現實總會給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告訴她不配擁有理想。無法拾級而上的她不讓自己墜落於深淵已花光了所有力氣。
她經常閉上眼睛幻想,如果分科時她遵從內心選擇了理科,一切會不會不一樣?也許會更糟,考不上大學,依舊會確診糖尿病,同樣失去王文文。也許那個時候她又會後悔,分科應該聽班主任的話去藝考,至少能考上大學。這種心情真是複雜又好笑,還好時光不能倒流人生不能倒帶。就如下棋時王文文說的那句“落子無悔”。
李英意識到一個人擁有選擇權的時候,是應該格外珍惜的。
如果不知道該怎麼選擇的時候,可以閉上眼睛,幻想最壞的結果已經到來,你會哭著祈求上蒼再給一次機會,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李英閉上眼睛,回想自己莫名替代原身來到這個世界,她以為一生都要圍繞著原身記憶裏的劇情,原本打算找個工作走一步看一步,等王先生和竹馬在一起後,可以脫離了劇情或許能開個小賣部。她沒有想過重新開啟一個全新的人生,甚至都沒有反抗過,也許根本沒有她臆想的不能脫離原劇情,現在很多事情都跟記憶裏的完全不一樣。王先生的提問像輕敲了心門,他禮貌地詢問:“嘿,理想,你還在嗎?”。李英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脈,王先生想做個植物學家,那麼她呢?無數次希望擁有一次選擇的機會,遵從本心選擇理科,哪怕迎來更壞的結果也絕不會後悔。現在這個機會擺在眼前,她會怎麼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