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在鎮守之森裏走了一整天。

前方筆直的古木間透出稀疏的天色,太陽逐漸下墜、變紅,卻不管怎麼走,始終都拉不近絲毫距離。

“國崩……”南柯撐在旁邊的樹幹,實在走不動了。

散兵停下回頭:“怎麼?這就堅持不住了?”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南柯做了個深呼吸,指前方看起來幾乎沒什麼差別的風景。

跟在南柯腳邊的妖狸變成她的樣子,遞上一捧用樹葉盛的水。

南柯接過道了聲謝,正要喝,聽見散兵反問:“這不是你自作自受嗎?”

南柯一怔。

散兵意味深長地睨向她身邊懵懂無害的妖狸。

走了這麼久,大部分跟著他們的妖狸已經掉隊了,隻剩四五隻在周圍。

難道,他們一直兜圈子,和這些小家夥有關?

南柯彎腰想摸一下遞水的妖狸的腦袋,似乎是察覺她的眼神變了,它變回狸貓形態,“呶”地仰頭叫了一聲。

南柯摸了個空。

手從它身上穿了過去。

其餘幾隻妖狸也跟著此起彼伏地叫起來,大約十秒過後,它們不舍地看了南柯一眼,齊齊轉身跑遠。

視野裏妖狸的背影也好,手裏真實無比的觸感也好,都開始慢慢消散。

眼前的景色風化似的,落日急速下墜,幽深的森林越來越暗、直到頭頂一點光線都不剩——腳下奇異的熒色花草靜謐地開放,淙淙流水聲傳進耳中。

這是鎮守之森的深處,和他們所走的方向截然相反的地方。

“我老早就好心提醒過你的,”散兵好整以暇站在前方,“就是沒想到你愚鈍到這種地步,現在才發現不對勁。”

一股說不上來的反胃感湧上喉頭,南柯擰眉捂嘴。

“放輕鬆,”他接著說,“不過是些沒有惡意的妖力,誰讓你毫無防備吃下這麼多?”

他的嘲諷和愉悅不加掩飾。

南柯難受得揪緊了胸口的布料:“你故意的?”

“嗬。”散兵半點不否認。

“散兵!”

南柯很少這麼叫他。

散兵微微收了笑臉,南柯怒氣衝衝走過去,他也沒躲,任由她一把掀掉了他的鬥笠。

在南柯把鬥笠擲進旁邊的水流時,薄唇略顯冰冷的弧度甚至更上揚了些:“原來你的怒氣也就這點程度。”

“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的,”到底身體不適,也不敢真的和他動手自討苦吃,南柯往後退了一步,“你這樣做會讓我覺得,妖狸們想害我。”

那些小家夥本來沒有惡意,她也可以不用遭這個罪的。

為什麼讓她討厭它們不可?

“哈,你是我什麼人?為什麼我要對你這麼體貼?”散兵輕嘲。

南柯想回懟,卻忽然啞了聲。

……是朋友嗎?

可他一路對她發自內心的取笑,她自詡在他心裏達不到那個高度。

充其量是旅伴。

還是可有可無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