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春日宴都結束了,我們還要留在這裏做苦力啊?”

雜亂的庭院裏,一鬥肩上扛著座假山,質問站在一邊執筆記錄的久岐忍。

“這不是苦力,是福利,老大,”久岐忍語氣平平,給一鬥今天的工作總量又添一筆,“善後工作的工資可是之前的三倍。”

“可是我想出去!我想喝酒!我想打牌!我想抓新的鬼兜蟲啊啊啊!!!”

一鬥一邊跺腳幹嚎,一邊把假山三分投進遠處的手推車裏。

哐啷啷,脆弱的石頭砸上裝滿雜物的推車,淒慘地裂開。

散兵抱著一盆碩大的假石盆景,跟著走過去,踢了腳車底板,確認推車健在,把盆景也堆了上去。

散兵之前一直在廚房幫忙,現在宴會結束,那邊不再需要幫廚,就過來一起收拾庭院了。

看著挺纖瘦的一人,力氣居然不小,搬了一整天的重物,連氣都不帶喘的。

幾分訝異生起,很快又從久岐忍的腦海裏輕飄飄劃了過去。

長期和荒瀧一鬥這個異類典型一起混,她看什麼都見怪不怪了。

但落在別人眼裏就大不一樣。

精致寡言的少年,任勞任怨地幹著粗活,時而用手腕擦擦灰撲撲的小臉,和不遠處那頭嚎叫的白毛牛形成鮮明對比。

春心萌動的侍女們捧著清水和小點心,像一群盯著獵物的貓,腦袋齊刷刷地跟著散兵的步伐在庭院裏轉來轉去。

久岐忍暗暗搖頭。

但願見識到國崩的性情之後,她們不要太受打擊。

南柯和神裏兄妹從庭院外送客回來。

大概是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神裏綾華低頭挨著南柯的肩,捂著嘴笑,神裏綾人隔了兩步走在她們身後,唇角也微微輕挑。

說起來,南柯小姐和神裏家這兩位一樣,都是幼年失去雙親的家庭。

應該很有共同話題吧。

久岐忍這麼想著,沒上去打擾。

散兵也看見了他們,懷裏抱著一捆濕漉漉的竹筒站住,兩片唇不爽地抿起,忽然撒手。

竹筒嘩啦啦落地的聲音吸引了路上三人的注意,一齊側過頭來。

“那我就先走了。”南柯轉頭向神裏綾華道。

“晚上要過來一起用飯嗎?”神裏綾華問。

南柯笑著搖搖頭,提起裙角,踩進路邊淩亂的草葉裏,向散兵走去。

“一想到過不了幾天,南柯就要離開,”神裏綾華不舍地注視南柯的背影,“就會感到寂寞呢。”

“她住在稻妻城裏,想念的話,你隨時可以去找她。”神裏綾人輕拍神裏綾華的肩膀。

“那不一樣,”神裏綾華搖頭,“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不僅是朋友,也很像家人吧?”

“嗯?”神裏綾人訝然,“我說綾華啊……”

這個家裏這麼快就沒有他的位置了嗎?

“哥哥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讓我去和南柯交朋友吧,我覺得很好哦,”神裏綾華說到一半,看見神裏綾人茫然的表情,打住,“那個,該不會是我誤會了什麼?”

“哈哈,”神裏綾人苦笑,背著手向前去,“一不留神,綾華也到了會思考這種事的年紀呢。”

“哥哥,”綾華追上他,“哥哥對南柯難道沒有想法嗎……”

一地的竹筒。

南柯要幫忙撿,被散兵拉住了手:“別碰,會劃傷的。”

南柯抬頭對上散兵的眼睛,無奈直起身:“那你還故意這麼做?”

散兵輕哼沒答,雙手攏起散落的竹筒,向推車走去。

“南柯小姐,正好你來了,帶國崩去休息一下吧,”久岐忍走過來,“他忙了一天了,都沒停下來過。”

“怎麼了嗎?”南柯問。

“那邊。”久岐忍瞟向庭院角落裏星星眼緊盯散兵的侍女們,一臉沒轍,“大概是覺得休息的時候會被圍住,索性就不休息了。”

散兵確實做得出這種事。

“她們……”南柯望向那群少女,“找國崩有什麼要緊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