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鐵血親王頭皮發麻發脹,幾欲暈厥。少年時期奉命征北遭遇白登山之圍,帶著數千士兵被三萬匈奴精兵堵在平城七天七夜,他沒有怕過。
成年後的神武門之變,因明確支持兄長即位,而被老皇帝用長劍指著喉嚨,如那般危急的情況,他也沒有膽怯。
可知道心尖尖上的寶貝女兒身陷囹圄,被造反的暴民追著打,這次睿和親王真的害怕了。
聖人當年沒有保住懿文太子、也在妥協中放棄了二皇子,睿和親王絕不是這種性格,弄丟了最重要的人,即使擁有天下又有何用?
老親王在眾人扶持下進入親王府邸正殿,靠在椅背上的他思緒萬千,眉眼看起來沒有變化,內心卻反複掙紮。
麾下的謀士與親兵都是跟著二十來歲就跟著睿和親王的老人,沒有什麼話不能當麵說。
從掌管三千兵馬調度的驍騎軍軍師,化成為謀士兼花匠的賈和文緩緩開口分析今日之局勢。
“北羌大軍壓境,西北五大邊鎮消亡其三。依我看並非一人可以掌控全盤,西北軍鎮本身必然出現了巨大變故才讓蠻子有機可乘。”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大事。蠻子這一招看似出其不意,先發製人。以為拿下了糧庫、錢倉就能有所依仗,實則是個昏招罷了。”
“潛入中原,突出是輕快。所來的是戰鬥力頂尖的士兵,而不是拉車挑擔的運糧兵。攻破三鎮後,守著金山銀山就慢慢哭吧。能帶走多少東西?”
“退一萬步說,西北地廣人稀,但僅算上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就有二百萬之眾。別說來的是三萬人,就是三十萬人,任其隨意的屠殺這不還能延緩個半月的時間。”
“到時候累的蠻子們手軟腳軟,刀刃都坑坑窪窪。西北軍鎮再乘勝追擊,平定蠻子便可順理成章。”
溫暖的嘴中,說出了最冰冷的話。幾百萬鮮活的生命,在他的眼中可能不如野草。
賈和文的名字至今已被大多數人遺忘,但要說起西北第一毒士來,肯定會使京都超一半官員的心驚膽寒。
凡是別人束手無策的大戰,由他經手總能在最快的時間獻出最陰毒的計策,但細品又十分合理。
論斷核心就是,此計傷天和、人和,偏偏不傷和文。
有人會覺得扯淡,二百萬邊關百姓,能心甘情願的為國當邊角料,萬一中途先鬧了起義該怎麼辦?
絕對不用懷疑賈和文的判斷,他有一千種辦法可以讓百姓們安穩聽話。隻管將你最肮髒、不堪、低賤的想法合在一起,再惡心數倍,就是與他的做法相差無幾了。
毒士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與西夏展開的金川之戰中,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賈和文立刻擬定了誘敵深入、分批包抄圍剿的計策。
為了示弱於西夏兵馬,他下令將全軍所有老幼婦孺集中在一起,朝西北方逃竄,為大部隊的調度爭取時間。
衣衫襤褸的老嫗拄著拐杖,婦女坦胸露乳牽著病馬,腳底下被砂礫磨得鮮血淋漓。
身後還沒有刀高的幼童邊跑邊摔跤,哭喊聲吵得整個西北鬼哭狼嚎。而在這支必死的隊伍中,就有賈和文不滿七歲的親孫子。
結果就是,西夏在此戰中折損八萬,
另一場決勝大戰中,賈和文布下苦肉計,假意投誠羌人。麵對敵人的質疑,不惜臨行前放火燒殺了營房裏三十七名親兵護衛。
不但如此,為表決心,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謀士放下了所有尊嚴。大庭廣眾之下脫下褲子,赤裸著讓營帳內的所有人看了個仔細。
然後用匕首割下了小腿上三片二寸長的精肉。手持托盤,單膝跪地,獻於羌人首領。
羌人最終的下場不必多說,被中原鐵蹄反複碾踏了三遍,不留餘孽,從此蒸發於世間。
睿和親王擠出一絲苦笑,朝著賈和文點了點頭,沒有答應也沒有否定。他之所以先前對西北的戰事並不在意,也多少有此類想法,親耳聽到這位老夥計的答複,心更安了不少。
“西北戰事暫且不提,那舟山的事你怎麼看。”
賈和文沉默半晌,嘴巴張開又選擇閉上,反複斟酌後慢慢開口道。
“親王是要救公主,還是要救江南百姓?”
睿和親王又是苦笑,抿著嘴閉上雙眸。
“漁民起義而已,流寇與倭寇勾結也並不是不好處理。”
“難就難在,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就算您能取舍,公主性格孤傲,又身在前線,肯定也不會願意。”
“心不堅,做事必有紕漏,再好的計策也是徒勞。設局之人也是看中了這一點,難辦啊!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