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殿門外腳步匆匆,睿和親王府的老管家蘇遲麵色凝重走來,刀尖滴血,顯然剛經曆了一場大戰。
欠身在睿和親王耳邊低語,處變不驚的老親王頓時瞪大了雙眼。
“稟王爺,皇城的所有反賊已全部清剿,雍和親王一黨也全部控製了起來。”
“但據京都城門守衛和城外線人來報,有三萬士兵分別從北邊和南邊趕來,其部隊有半數騎兵,且裝備了大量攻城裝備,來者不善。”
“據我們掌握的情報,統領兵馬的主將是五年前被聖人一怒罷免的東南督軍馮將軍。”
大事不妙,下棋人雍和親王成了棋子,他根本不是實際掌控者,執棋者另有其人。北羌的腳步不會停止,舟山的漁民和倭寇也無法化解。
平息了一場宮變,京都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京都城西的某一隱蔽角落,遠離繁華喧鬧,最勤勞的販夫走卒也不會靠近此處。
樹林深處又有竹林,穿過竹林,複行二三十步,視線豁然開朗。溪水環繞,鳥雀閑適的展翅搖翎,落在茅草屋頂。
茅草屋簡單卻算不上簡陋,正堂內一個滿頭花白的老者提筆在紙間,寫寫畫畫。
一名著裝樸素的童子在旁侍奉,既要忙著磨墨,又要負責將密信裝在信筒內朝著天南海北發送。
老者年邁,手腳都不利索,身子骨孱弱,一盞茶的功夫裏就輕咳了三次,寬大的袍子裏是其枯槁的四肢,引人注意的是老者的一雙眸子裏渾濁中帶著清澈。
此人有太多名字,同時也有太多身份。
客棧夥計、書肆掌櫃、名不見經傳的卒子、史上最年輕的參將、統籌數萬兵馬的軍師、北羌阿耶德夢寐以求的國師、聖人指名點姓的帝師、權勢親王府邸的座上謀士......
而他自己最喜歡的兩個身份是,閑雲野鶴的散人和普通山村裏的教書先生。
回顧上一次春秋亂局之中,大江北刀兵四起,大江南世家奪權。而能造就今天的太平盛世,除了英明神武的聖人、能戰善戰的將軍、還少不了東、西、南、北四位謀士。
謀士是帝王將相身後的最有力的智囊團,甚至說他們決定了王朝的走向。
千百年以來,如呂尚、張子房、臥龍鳳雛這類璀璨的星辰,得一人便可確保江山穩固,即使在亂世之中也能成就霸業。
本朝的四位謀士,不可與之相提並論,但個個都是百年內罕見的大才。
若沒有他們,現在恐怕還是諸侯割據、外族厲兵秣馬的局麵,一統天下還得往後順延個十幾二十年。
西南蠻夷地區政教不分,最高長官土司兼具宗教性與政治性,隻要他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朝廷頒布的律令對大字不識一個的土著人麵前形同虛設。
婚喪嫁娶、養老生息都靠族長指揮,朝廷無權幹涉。隻因那年,中央決心改土歸流,惹惱了西南蠻夷的諸多土司貴族。
頓時間四方割據,各地土司聯合起來成立長老會,與朝廷設立的宣慰司分庭抗禮。
一夜之間十三名朝廷命官暴斃家中,官府的牌匾都被燒成了灰燼。
西南地形崎嶇,山脈縱橫相連,河流奔騰湍急,根本不適合中央派兵大規模征討。況且西南諸部人數多達數萬,不是那麼容易對付。
叛亂不平息,王朝何來顏麵?打不易,不打又丟人。十幾年內,雙方調兵遣將,發生大小衝突幾十次,算下來還是朝廷損失嚴重。
最善算計的謀士徐子直主動請纓,不顧花甲之年領兵趕赴西南。此人師承陽明先生,半生苦讀兵書,與周文胤的父親還有過一麵之緣。
心性極穩,天崩地裂也不會影響他的心境。尤其善於布局,二流謀士與之對弈,撐不過開頭便生了敗意。
用兵行軍,徐子直不敢保證算無遺漏,但可以確定自己絕不出錯。論穩健,他敢稱第二,就沒有敢稱第一。
抵達西南後,徐子直並沒有貿然出手,而是以旅者的心態安營紮寨,白天裏看不到朝廷兵馬操練,隻是修繕房屋,種植水田。
老人家博學多才,見人先喜笑顏開。從不與當地人發生爭執。反而常常對貧苦百姓施以援手,施粥、施衣、施藥做盡了好事,不求回報。
沒人願意打仗,土司們也不是喪心病狂的瘋狗,人都打光了,以後誰去幹活?沒人受苦,自己怎麼享受?
既然來者很善,那我們也樂見其成,大家相安無事最好,在我們的地盤,我還能讓你們給欺負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