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餘暉褪盡。
夜幕中，借著前廳暖黃的燈火，吳邪新添了茶水和吃食。
三人的圍爐夜話，似乎進行到了下半場。
“知道沉香種青檀嗎？” 黑眼鏡上來，便拋了一道考題。
胖子搖了搖頭。
吳邪說，青檀我知道，宣紙的原料嘛。
古時候造紙，或用楮樹、竹子、白麻，唯獨宣州一地，用的是本地青檀。
這用青檀製出的紙，白、韌、密，質量遠勝其它。
所以這天下貢紙出宣州，歸根結底，是因為宣州獨有的青檀樹。
又說，這沉香種青檀似是略有耳聞，卻不知具體是怎麼回事。
吳邪有書法功底，對文房四寶之類，到底是懂一些的。
黑眼鏡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這沉香種青檀，顧名思義。
就是用沉香木屑拌香灰漚成泥，再用這香泥培種青檀樹。
說起來簡單，具體還要更複雜些。
不僅以沉香為泥，周圍還要種植百種香草，每日以上等沉香泡水澆灌。
這樣養個十來年，等這樹長成，剝了樹皮。
再用沉香水浸泡上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取來做紙。
胖子聽得目瞪口呆，說，那沉香號稱香中之王，一丁點都老貴了，竟用來培土種樹？！
況且這用來製紙，敢情還不止一顆，少說不得種個幾畝地啊。
直搖頭道：“這得費多少錢？這也太奢侈了吧！”
又感歎，現在人炫富算什麼，這古人裝逼，那才是超乎想象。
吳邪笑道：“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宣紙號稱千年壽紙，能千年不壞。”
胖子打斷他說，這我懂，這墓裏的明器，但凡絲帛棉麻之類，都是破破爛爛的。
即便有些你看著好好的吧，一上手，就粉了。
但這字畫就不同了嘛。
你看墓裏出來的，一展開，完完整整。
別說展覽，擱行家手裏，還能劈成好幾層造假呢。
吳邪說，對，這宣紙不怕腐，不怕水，但獨怕一樣——蟲蛀。
你看製墨的時候，總會放些麝香、龍腦之類的香料。
這可不是為了裝風雅，而是為了給書畫作品防蛀用的。
他話鋒一轉，又說到，有一些植物，能吸收土壤和周圍植物的精華。
比如人參，又比如茶葉。
舉例來說，有一種名茶，叫嶽西翠蘭。
就是在茶樹旁邊，種植蘭草，這茶樹吸收蘭草的精華，自然就帶著蘭香。
胖子默默聽著，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這沉香種樹，再陪以香草，讓樹吸收香氣，能天然防蛀是吧。”
吳邪點頭。
胖子又感歎道：“哎呀~這哪是紙片，這就是幾十斤的沉香啊，這紙誰用的起。”
黑眼鏡一挑眉頭，說：“皇帝。”
吳邪心想，確實，如此大費周章，非舉全國之力不能支撐。
不為美人豪宅耗費千金，獨獨醉心文房書畫，古往今來，也就隻有兩位——
李煜和趙佶。
想到這裏，他心頭一動，隨即激動道：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李煜的澄心堂紙？！”
黑眼鏡咧嘴一笑，點了點頭。
然後將那紙片拿起，透過炭爐的火光，撚至吳邪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