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胖子一晚上等於聽課來了,現下好不容易碰到個能插的上話的,立刻說:
“這墨我懂啊!”
他眉毛一挑,問吳邪道:“你知道,什麼墨最貴嗎?”
吳邪哪裏能不知道,不過賣他個麵子,便搖了搖頭。
胖子見了,拍著桌子得意道:“桐煙徽墨啊。”
首先,這桐油,就是稀罕玩意。
桐油,顧名思義,就是用桐油樹的樹籽,榨出來的油。
“桐油籽,天真,你們城裏孩子都沒見過吧。”
他用手指箍了個圈,筆畫道:“大概這麼大,黑黑的,跟個大板栗似的。”
又說,就這玩意,以前是戰備資源,最貴的時候,跟稀土一個價錢。
現在因為能人工種植,價格下來了些,就這樣每斤也要個百來塊。
然後用這桐油點燈收煙,再用這煙灰製墨。
這製墨可不簡單,首先就是“收煙”這一步。
通常是,底下染著銅油燈,燈上架著長瓷片。
這桐油燃著滾滾的黑煙,很快就將瓷片熏黑了,這黑色的,就是桐煙。
收煙的時候,須用長長的鵝羽,輕輕的將煙灰掃下來。
這力道要剛剛好,手不能重。
因為這煙灰,隻能取最頂上薄薄的一層,是極微小極輕的。
別說動作大了,就是鼻孔出氣大了些,這煙就吹沒了。
胖子說的帶勁,猛灌了一杯茶,又接著說道:
“這收煙還要勤快。為什麼呢?”
“因為這煙灰,但凡層數一多,就會凝聚板結,就是廢品了。”
所以,你看那製墨廠的收煙房,那都是密不透風,熱氣熏天。
這收煙師傅在裏麵,留著汗,大氣都不能喘,幾班倒的輪流收煙。
這手稍重些,稍慢些,都是次品,就不是正宗徽墨了。
吳邪感歎道:“是啊,這活機器還沒法替代,哪怕是現在,也還是手工做。”
胖子點了點頭,又說,這煙收完了,還要和膠,這也是一項大功夫。
用煙灰混合牛皮膠,還要加入麝香、冰片、金箔、珍珠粉等等各種名貴材料。
然後就是反複搗墨,普通的也至少要十萬杵。
那頂級的,就沒邊了。
胖子感歎,總之,做這東西可是費老鼻子勁了,所以價格也是老貴了。
又回憶說,早幾十年前,在潘家園練攤的時候,偶爾見過一塊明代的桐煙徽墨。
“人老話都說什麼,‘一兩黃金一兩墨’,真是不假。”
胖子又手指筆畫了一下,說:
“就這麼著,食指長短的一小塊。跟一塊同樣大小的金子,一個價錢。”
他摸著大腿感歎說,當時,房地產還沒起來。
那麼一小塊金條,當年,能在北京換一個四合院呢。
當然,現在是不行了,別說四合院了,連四合院的廁所也未必換的到。
“但是你們猜怎麼著。”
胖子傾身一挑眉頭,敲著桌子道:
“就那墨,現在,還能換一個四合院呢!”
黑眼鏡點了點頭,說,胖子你說的都對。
但這紙上的,不是桐煙墨,是鬆煙墨。
胖子一聽,哈哈大笑起來,說沒想到黑爺您也有打眼的一天。
這搞收藏的都知道,墨分三級,桐煙墨,鬆煙墨,漆煙墨。
首先,這鬆煙到桐煙,就差了個檔次,根本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