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妖
劉喪再低頭看去,那青黑的暗影,竟已消失不見。
雨輕風緩,天光漸明,江水恢複了靛藍的澄清。
剛才的狂風驟雨,地動山搖,竟仿若一場惡夢似的。
水霧從江麵升騰起來,縈繞四周。
高聳的山峰,在迷離的雲霧中,隻露出危峭的頂部,猶如一座座空中樓閣。
阿風旋停了發動機,任由小舟在這一片空蒙乾坤中漂浮。
一時山寧水靜,天地渾然。
難怪道‘煙雨入江南’,一場雨後,黃山方顯出其仙境本貌。
“可能迷路了。” 阿風道,語氣略帶無奈。
劉喪和羅西趕忙向窗外看去。
見四周水霧迷蒙,早已分不清來時的方向。
況且,這裏山環水繞,支流縱橫。
剛才一心躲雨,這會,早不知在哪個山溝溝裏了。
劉喪掏出手機,依然信號全無。
自然,也不用指望地圖定位了。
“這可怎麼辦?” 羅西皺著眉頭道。
劉喪想了想,安慰她說:“沒事,不就是一條小江麼。
江流入海,咱們順流而下,總能到大江裏去。
沿江便有村落,再由陸路返回,無非費些時間而已。
羅西苦笑著搖了搖頭,說:
“你懂什麼,此處是‘盤龍橫結’之地。”
見他沒疑惑,又說,若以水為街,以山為宅。
那這裏的地貌,就跟呈坎八卦村似的,根本繞不出去。
原來,這徽州自古篤信道家風水,‘人法地,地法天’的原則。
村落的建造,大致模仿此地的山水造勢。
劉喪雖沒去過呈坎,也大約明白她的意思。
撇了撇嘴,不服氣道:“意思就是說,跟迷宮似的唄。”
又說,迷宮隻須貼著一邊走,便能出來,你不知道麼?!”
羅西冷哼一聲,說,話雖沒錯。
但船上的油夠嗎?沒有油,你遊出來嗎?!
劉喪一瞪眼:“那還不都是你,要往裏麵開的!”
羅西嘟了嘟嘴,說:“要命的時候,哪裏還管這麼多!”
眼見著兩人要吵起來,阿風鑽進船艙。
默默的,從座椅下的儲物格子裏,翻出一個雙肩包來。
又從裏麵,摸出好些餅幹、肉幹、麥芽糖之類的零食。
三人圍著,嘩啦啦擺了一桌子。
“先飄著吧。” 他說:
“未必進的多深,如果運氣好,說不定一會就出去了。”
那兩人到底還是孩子。
有了吃的,便立刻轉移了注意力。
一頓飽餐,此事暫且擱下。
另一邊,汪家祠堂。
雷啟明站起身來,幹脆道:“走吧。”
他從背包側袋中,抽出那兩把尺子。
這細長的天井,有兩個側門。
一個通往鐵佛祀堂,一個通往古鬆後堂。
雷啟明先是去那祀堂的側門。
用那把丁蘭尺,左量右量。
又念念有詞,掐了幾個指訣。
然後搖了搖頭,又轉身去了那通往後堂的側門。
接著,幾乎做了一樣的事情。
“就是這了。” 他滿意道。
吳邪心想,不對吧,這門是通後堂的。
別的不說,那‘鬼東西’不知還在不在。
雷啟明又拿出魯班尺,在門框上又量了量。
最後,似乎是找著個位置。
用指節在那地方輕輕磕了三下。
隻聽隱隱‘哢噠’一聲。
他一回頭,見那幾人還愣在原地,便笑說:
“走吧,還等什麼呢?”
吳邪和胖子猶豫著上前,疑惑的看了看他。
那人將門板一輕輕推。
門扇洞開,眼前豁然開朗,竟是諾大的中央祀堂。
幾人走出去,來到祀堂廣場。
發現此處光景已大不同前。
點將台上,鐵佛和長條供桌皆已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幕布彩旗,刀槍劍戟。
地上,煙灰彩帶,一片狼藉。
點將台下,整整齊齊碼放著十幾排靠背椅。
將原本空無一物的祀堂廣場,占據了約三分之二。
吳邪和胖子滿心疑惑,剛想上台去看看。
便見一人從幕布後轉出來。
此人畫著紅白京劇臉譜,腳蹬高靴。
身上豔麗的行頭已經褪去,隻著一白色中衣,頭勒水紗。
那人見著吳邪幾人,十分詫異,連退三步,驚道:
“你們是人是鬼?”
吳邪和胖子同他一般詫異。
胖子這人,別看平時‘鬼不鬼’的,真碰著了,卻膽大的很。
上前一挺肚子,中氣十足回道:
“嘿,搶什麼台詞,該問你是人是鬼呢!”
確實,這人紅白花的臉譜上,獠牙直衝兩眉。
額頭圍一圈絨花簪的骷髏裝飾,怎麼看也更像鬼。
那人定了定神,又將他們從上到下審視一番,問:
“你們……是剛來?還是沒走?”
胖子剛想說話,吳邪一拉他,道:
“哦,我們剛來,昨天落了點東西,想找找。”
那人這才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吳邪於是上前與他攀談。
原來,這祭祖的步驟,從早晨的燃香、洗供、擺供、燒供、曬族譜。
再到下午的各房上香拜祖,收族譜。
還須最後一步,晚上唱大戲。
大戲唱完,祭祖才能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