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的不幸擁有姓名,那林子胥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兩個字——沈澤。
那一年海市的冬日格外漫長,冬雨連綿數日,空氣中也滿是寒冷潮濕的味道。
那種冷不同於大雪天的北方,寒風如利刃般刮著皮膚,它反倒是有些迂回的,像無數軟刺,摸索著滑進肉裏,紮在骨頭上。
林子胥因為父親工作調動,搬家到了這裏,轉學進了海市二中。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原本性格就比較靦腆的她,很久都無法融入這裏。
她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每天眼裏能看見的,就隻有一條又一條濕漉漉的柏油馬路。
直到她認識了江風。
江風是林子胥父親同事的兒子,因為兩人在一個學校,所以林子胥的父親便專門組了一場飯局,想讓兩個小孩互相認識認識,算是給林子胥找個夥伴。
江風的性格很是活潑,一頓飯還沒吃到一半,他就借口拉著林子胥離開了飯桌。
“我家這小子,一刻也不消停,這又不知道帶著子胥要去哪兒玩兒了。”
“挺好的,年輕人就該多點兒活力,要真像我閨女這樣,反倒讓人看著發愁。”
……
兩人的聲音在林子胥耳中漸漸變小直到完全消失。
“我們…去哪兒?”
出了飯店,林子胥停下腳步,諾諾的問道。
“和大人一起吃飯太無聊了,我帶你去個更有意思的地方。”
江風的嘴角旁邊有個小小梨渦,襯著眉眼彎彎,林子胥隻敢偷偷瞟上一眼,就慌忙低下了頭。
江風帶她去的地方很偏僻,兩人換了三趟公交,又步行了約二十分鍾才終於到達目的地。
這是位於海市最邊緣處的一座院子,院子是用水泥牆圍起來的,一扇鏽跡斑斑的紅色大鐵門開了條縫兒。
兩人還沒有靠近院子,林子胥就聞到一股濃鬱且複雜的氣味。
是臭味。
同時那院中還時不時的傳出幾聲狗吠。
她有些猶豫的停下腳步。
心中開始冒出一些不太美好的想法,連帶著看江風的眼神也有些變了。
“想什麼呢你。”
江風仿佛看透她的想法,有些失笑。
“救助站。”
他簡短的解釋道,隨後便大步流星的走過去,一把掀開了那扇紅色的大門。
那是林子胥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同時見到這麼多條狗。
它們顏色模樣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地方,可能就是都看起來不太精神吧。
“最近整天下雨,這裏的設施又太簡陋,挺多狗子都生病了。”
江風一邊熟練的拿過大門後的笤帚,一邊解釋道。
林子胥點點頭,跟了上去。
救助站的主人是個個子不高的中年女人,林子胥跟著江風叫她麗姐。
於是一整個下午,林子胥就跟著江風和麗姐瞎忙活,他們撿屎,搬糧,喂食喂藥。
林子胥甚至學會了擰鐵絲,來修繕鐵圍欄的破損處,他們也踩著梯子,給鐵圍欄的頂棚又加了層防水布。
在這期間,林子胥與江風的交流並不多,但兩人卻總會在無意間的對視時,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在很久以後,林子胥問過江風,為什麼兩人第一次見麵時他會帶她去那種地方。
江風回答:“狡猾一點的說,我是想用我的善良來吸引你,我想讓你對我有與眾不同的印象,前提是,我看得出,你會喜歡它們。”
兩人離開救助站時,林子胥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零花錢都留給了麗姐,這導致她在上公交時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身無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