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在雁南島的華月淑,她有一麵小巧的紅色梳妝鏡,是老公在1965年的時候買給她的。
梳妝鏡的大小剛好合適自己整理頭發,有一個輕巧的紅色塑料支架,令鏡子可支起也可攜帶。
所以,這麵鏡子幾乎是從不離身。
空閑下來的時候,華月淑還會撫摸著貼在鏡子背麵,那張有點泛黃的裝飾畫:內容是,一列火車在山間飛馳。
直至今日,在吃飯的時候,華月淑還是會給丈夫留下一雙筷子。
睡覺的時候,她也會在床邊放著丈夫以前的舊衣服。
“等你回來。”
清明時節,她總會製作一艘小紙船,寫上這四個字,把小船放在湍急的河水中。
每一次,看著小船遠行的樣子,她就會感覺到丈夫陪伴在自己的身邊,而不是在岸邊獨自等待。
“我老公隻是上了長途火車,誰說他不會回來?”她總是如此跟身邊人解釋老公的去向。
一開始,社區義工還會苦口婆心對她解釋,她的老公早已在幾十年前去世了。但是,華月淑的老年癡呆症相當嚴重,根本記不住老公死亡的訊息。久而久之,社區義工也就順著她的意思,甚至還時不時假裝幫華月淑寄信給丈夫。
不僅如此,華月淑每年大概會乘坐同一趟列車不下五十次。
她總是從雁南島坐到雁山站,不一會兒,又從雁山站坐回雁南島。
2008年12月31日,這名奇怪的老太太坐在了我的對麵,手裏則拿著一個有貓咪圖案的塑料袋。
“你是艾娜含,對嗎?”我喜不自禁地問道。
其實,我已經不止一次回到這一天,坐在她的麵前了。
“艾娜含,是你愛人的名字嗎?你也記不得愛人的樣子了,對嗎?”她用一種含糊的聲音,和我說話,“我也是,我丈夫不見了,我就來這裏找他。這裏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我現在坐的,就是當時的座位。那時候,我穿著一套紅色的洋裙,皮膚也很白皙,人也很標誌。他就坐在我對麵,和我搭話了。我也是在那個時候,告訴了他,我的名字——華月淑。我很出名的,你隻需要把我的名字放到網上搜索,就會找到了。”
紅色的洋裙嗎?
我突然想起了在1969年車廂裏,被艾娜含附身的那名女乘客。
所以,我現在所在的2008年12月31日,是那名女乘客沒有死亡的平行宇宙嗎?
“那你手上的塑料袋,裏麵還有一個棕色的鐵盒,是誰交給你的呢?”我問道。
“塑料袋是我自己的,上麵有我喜歡的貓咪。”老太太將塑料袋裏的鐵盒倒了出來,又將袋子疊好放進了衣服口袋裏,說道,“我看到一隻發著綠光的手,把它遞給了我,但是,這盒子不是我的東西。”
“老太太,能麻煩你起來一下嗎,這裏是我的座位?”澄月不合時宜地出現了,將自己的車票展示給對方看。
沒想到,老太太突然暴怒起來,大聲吼道:“這裏就是我的站點,我的座位,我非要坐在這裏,聽那個聲音!”
“美女,你就遷就一下老年人吧!”身旁,幾個大學生小聲地勸道。
見此情況,澄月隻好灰溜溜地走到了廁所旁邊,玩起了手機。
“各位旅客,本列車己經到達中途站雁山站,請在雁山站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自己的行李下車!”這時,一段熟悉的廣播聲響了起來。
聽了播報之後,老太太激動萬分,大聲地喊道:“就是這個聲音,是我的聲音。”
“1965年3月7日,這條線路剛通車的時候,我就是乘坐了這條線路的列車。”老太太對我解釋道,“我老公是這個車上的乘警,他借口說我聲音好聽,帶我去了車上的廣播室,錄了幾段到站播報的聲音。後來,我常常搭乘他的那趟火車,就坐在這個位置上,聽我的播報聲。”
“不好意思,我要下車了。”老太太衝我微微一笑,離開了。
之後,澄月就坐在了我的對麵。
我拿起手機,搜索了一下華月淑的名字。
原來,華月淑的確給這條線路,錄下了最早的播報聲。但是,這個播報聲,早已在2001年的時候,就隨著列車係統的升級,被替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