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月宮冷清了好幾年了,今兒個靈帝猛然駕到弄得眾人皆是手忙腳亂。
靈帝坐在軟榻上,小東西坐在他腿上,二人一起看著麵前雞飛狗跳的瑰月宮,然後……對視著偷笑。
小東西笑起來的樣子格外好看,倒不是說眉眼彎彎、乖巧可人,而是……眼角稍稍地吊起來,嘴巴一歪,有點壞壞的樣子。看著懷裏這個粉團子似的小東西靈帝說不出自個兒是個什麼心情,隻那心頭滿滿的,有種名為溫情的東西都快溢出來了。“怎麼就這麼招人喜歡呢?”他暗自問了問,卻沒得到答案。
瑰月宮的主子早死了,好像還是難產死的。靈帝看宮裏人對這娃娃的態度——不敢怠慢,卻又不很看重……該是自己的種。他不知道,他這一時沒有根據的猜測,竟是日後令他後悔莫及的由頭!
摸著小東西滑得都有些膩手的臉蛋兒,靈帝笑了笑。得!今兒他高興,這娃娃對他的味口。於是,他金口一開,一道聖旨降下:賜名崇堯,賜封平遙公主。
就這樣,一個連血脈都未經證實的孩子,在成元九年的臘月十一,從冷宮棄兒搖身一變成了金枝玉葉。
宮裏的消息……有些永遠也傳不出高牆,而有些……隻要稍稍用上幾分心思便可以輕而易舉獲得。新封公主,這動靜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身為太傅的左三晉才離開皇宮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他自然是最先知道的,很快,大昭其他的臣子也會知道。
左淩殿身在太傅府,正收拾行李準備去太院。他聽說靈帝新封了公主的消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不過是個公主罷了,又不是皇子,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憑著靈帝的性子……能寵個三五月就了不得了,也就是玩個新鮮勁兒而已。
冷宮裏頭無人待見的小丫頭轉眼便成了炙手可熱的公主,這也算得上是一出“麻雀變鳳凰”了。左淩殿淺淺地勾了勾唇角,似是冷笑了一聲,繼而又整理起書冊來了。他不知道:當天,靈帝是抱著崇堯走的,一邊走一邊說話,一臉的和風細雨。
總管太監孟平看著靈帝的笑臉有點發怵:靈帝怎麼會笑呢?他隻會冷笑、陰笑、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意味深長地笑……唯獨不會單純的笑。不過主子愛笑不笑,他隻要伺候好了、思量周全了就行,其他的……那不歸他管。
崇堯喜歡虎皮,非常喜歡,喜歡到靈帝都覺得詫異。
靈帝也是喜歡虎皮的,因為稀有,所以華貴,所以招人。
泰昭殿的龍椅上鋪著一張獸皮——百獸之王的外衣,紋理清晰,毛色柔亮。崇堯一見就高興極了,掙脫了靈帝的懷抱撲向那張虎皮。
小東西拿臉蹭了蹭,心滿意足地笑了。靈帝這才又想起瑰月宮外那條道上的死貓——崇堯喜歡它的皮毛,而它跑了,除了殺掉它,還有什麼法子留住自己所喜歡的東西呢?
靈帝挑了挑眉,上前摟住崇堯,問:“喜歡嗎?喜歡就住在這裏。”
崇堯回過頭來,漆黑的眼珠子裏流光溢彩,她點了點頭,“好啊,住在這裏。”她的手抓住靈帝的頭發,把那冰涼的發絲送到臉側,也蹭了蹭,然後又心滿意足地笑了。
靈帝覺得有意思:這個小東西……當真是不怕他。如今靈帝已經有七個皇子了,至於公主……他不關心。沒有皇子敢隨便靠近他們的父皇,他們的母親也不敢。
靈帝的容色是冷峻的,帶著一點隆冬的肅殺,板著臉的時候連眼神都是冰的,有點像北疆苦寒之地的天氣。但是,每當他真心笑出來的時候,那眼波就如同初融的冰雪,粼粼的翻著柔光,不過……他很少笑,至少,很少那麼笑。
宮裏的人大多見著的是靈帝的冷臉,想不怕他都難。而崇堯運氣比較好,見著的是靈帝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