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祿來心不在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細碎的金光籠罩在他身上,太陽即將沉沒在群山中。
站在院子,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三個女兒正興致勃勃地包餃子,碗裏放著一盤肉餡,他的媳婦站在一旁擀麵,眉眼帶笑。
畫麵是說不出的溫馨美好,白祿來的存在顯得格格不入。
他的內心湧起一股煩躁,好似一把火在燒。
他是家裏的天,這個家的一切都是由他做主。他往東,家裏的女人孩子絕對不敢往西。若有不聽話的情況出現,就把人揍一頓,這是他白祿來的經驗。且不說棍棒底下出孝子,打媳婦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個家是什麼時候家不成家的呢?
許夢梨來了,他的兒子走了。他被村裏人嘲笑也罷了,回到家他也感覺渾身不自在,仿佛有什麼屬於他的東西在悄悄流逝。
許夢梨這個敗家娘們,攪家精!
正在包得起勁的許夢梨突然發現一道不善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停留。
她轉頭,正好對上白祿來凶狠的眼神。
李香也看見了他,她的腦海閃過“和離”兩個字,手不自覺抖了起來。
在許夢梨的眼中,白祿來就像一隻怒氣衝衝的野獸,快步朝自己走來。
野獸在自己麵前停住,給了她幹脆利落的一巴掌。
“敗家娘們,你知道村裏是怎麼議論老子的嗎?”
“哪來那麼多錢買肉,怕不是去了窯子那種地方讓千人騎了……錢呢,錢去哪裏了?”
往常白祿來在村裏受的奚落,回到家了便會化作憤怒和暴力,再似雨點般落在妻女的身上,這樣他才能舒坦。
剛才的一巴掌,消去了他心頭的一絲怨。
待他從那一團怨中找回自己的思緒,大女兒精致雪白的臉上早已泛起了一團深紅,臉也微腫起來。
“當家的,你這是做什麼打梨兒……”
李香淚眼婆娑,衝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兒,把她緊緊護在懷中。
打不了李香,他還打不了一個小娼婦嗎?他必須要這幾人明白,誰才是家裏的天,誰不可以忤逆。
二丫在桌底下握緊了大丫的手,嘴唇發白。
許夢梨低頭,眼裏卻閃過一抹算計。
白祿來發怒的樣子,活像一匹惡狼。但誰是狼,誰才是那隻羊,一切誰又說得準呢?
白祿來一通亂罵,連幼小的二丫也被說成個白吃飯的矮冬瓜。
他自以為自己在家裏的威信立住了,這才堪堪停下來。
“許夢梨,你以後賣藥材的錢,全部都是上交老子!”
“知道了。”
聽罷,白祿來又嘟囔了幾句,這才真正歇了罵人的心思。
家裏的氣氛好似被一陣烏雲籠罩。
在伸手不見五指黑的夜裏,李香的內心輾轉反側。她望著身邊睡著的白祿來,心裏泛起一片苦澀。
耳邊回想著大女兒的勸導。
“娘,在我們都城那邊,便是和離的女子也能立個女戶,掙錢生活。隻要有錢了,隨便外人怎麼編排,自個關起門該怎麼享受就怎麼享受……”
“娘,你別怕沒有錢,我會掙錢養活您。”
……
想當初沒有分家的時候,婆婆老是罵她不如大嫂,沒能給白家留個後。後來她生了一個“兒子”,才不至於被那麼輕賤。再往後,她生了大丫和二丫,連月子都沒得坐,生完第三天就要操持家務。白祿來從來不在公公婆婆麵前維護她,隻會跟著一同貶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