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公子登場(1 / 3)

黑夜寂靜裏,所有愛恨情仇都會被深刻。

江袞王府裏一片漆黑,隻有西廂院落裏的一間屋子還亮著燭火。

外間的天窗被輕輕掀開,一道黑色的人影無聲落地。

他輕輕推開裏屋,一股莫懷酒的酒香凜冽撲鼻。

普通酒釀成之後,都會陳放些日子,等口感柔和之後再飲。莫懷酒卻隻取剛釀成之時,並取一勺含有劇毒的頭酒混入其中。所以莫懷雖香氣馥鬱淡雅,卻入口卻辛辣至極,後勁極烈。常人若飲,隻一杯便能醉上三天。

他放眼望去,隻見一地狼藉。四處散落著莫懷酒的酒壇、各種書帛和竹簡。

那白衣流瀉墜地的人兒正伏在桌上酣睡,手中仍執著筆,筆頭在紙上暈開了一氤又一氤。

如瀑四散的墨發,皮膚白皙通透得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白瓷,棱角分明的下顎少了些許柔和,多了幾分不羈的英氣。

沐之沉沉睡著,濃密的睫毛投下細致的陰影,完美地遮住了那雙黑藍色的深眸。熟睡中的她,如同嬰兒般靜謐美好。

有些事,一旦開始,就再無可能回頭。

他靜靜地注視著沐之,許久許久。

夜半的更聲驚醒了他的思緒,他伸手摸出腰間的匕首,刺向沐之,一縷青絲帶著莫懷醉人的香氣,落進他的手中。

他不由失笑,怎麼這發這般直硬,毫無柔軟?想來連青絲也隨了脾性吧。

將離去之時,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眼神鋒利而決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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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白慕容離開王府已整整十天,如果沐之沒有計算錯,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驛峋,和準備帶兵進入封地的沐疾錚彙合了,同時也該收到了她讓尹洛寄出去的密信。

一想到白慕容收到信後氣急敗壞的模樣,她不由笑出了聲。

尹洛見狀,搖頭歎道:“呀呀呀——你可是第一個在被父親正式傳召後,還能笑出來的——”

沐之臉上餘笑未盡,道:“怎麼?你們都很怕四王叔嗎?”

尹洛抬了抬眼,“父親大人正式傳召大哥後,大哥就被罰去苦行寺禁足了三個月;正式傳召二哥後,二哥就被遣往陰茗山閉關了一年;正式傳召三哥後,三哥就直接被送去外邦,除名王室了。”

“那你呢?你還沒被傳召過?”

“傳過啊。”尹洛笑眯眯的。

“那你怎麼還在這?命挺硬啊——”沐之說著搗了尹洛一拳,差點將他從轎輦上搗下去。

尹洛扒著欄邊爬回來,挪了挪,離沐之坐遠了些,兩手揣回袖子裏,幽幽道:“我六歲的時候就被傳召了,然後就去城郊挖了三年的牛糞。”

“哈哈哈哈哈哈哈......”沐之笑得前仰後合,“別人好歹是什麼‘閉關’之類的,聽著檔次就挺高,怎麼一到你這裏就變成挖牛糞了!哈哈哈哈哈......”

尹洛微微歎了口氣,“凡是被父親大人正式傳召到正堂見麵的,一般下場都很慘。去往這樣一個充滿血淚地方,你竟然還笑......”

一刻過後,王府正堂內,尹仁坐在高座之上,麵色隱隱帶怒。

沐之心中了然,便大大方方道:“侄兒拜見四王叔。”

尹仁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將那張送去京都的請詔文甩到地上,冷聲道:

“本王的好侄兒,快和本王說說,這請詔文為何被原封不動打回來了,送文的官員說,皇上親口說了,九皇子身上絕沒有什麼火燒印記!”

沐之抬起胳膊,露出上麵一大片火燒的傷疤,那是她拜托尹洛為她找來的特製的藥水弄的。

她輕輕揭下那大片傷疤,露出白皙光潔的胳膊,笑道:“四王叔是說這個嗎?”

尹仁立刻怒道:“你在戲耍本王?”

千防萬防,就連封地外白慕容的三十萬人馬都提前防到了,但尹仁實在沒想到,沐之會在這麼一件小事上誆了他。

這一路上,他特意命人威風凜赫地拿著請詔文而去,就是想讓全天下都知道九皇子被他當作人質扣押在府上。

誰知到了京都,卻被直接駁回,白軒轅還說什麼“吾兒玉姿,除心口一傷,再無傷痕。”

這一來,不知多少人都在笑他尹仁看走了眼,隨便找個人就想冒充九皇子,他立馬失了脅迫白軒轅下“永不削藩”旨意的籌碼。

想到這裏,他更加惱火,眼裏透出殺意,道:“既然沒法證明你是九皇子,那死個不相幹的人,皇上必然不會多過問!”

沐之指了指自己心口,道:“四王叔,我的確是九皇子,我心口的傷可以證明,如果您不放心,可以找人來驗,這次我絕沒有胡說。”

尹仁冷笑,“不必驗!就趁現在要你性命!”

“那封地外的三十萬兵允不允許呢?”沐之明知故問,笑道:“四王叔應該已經命封地駐軍戒備了吧,您也很怕我八哥的人馬打進來,將事情越鬧越大,所以您不會要我性命的,對嗎?”

尹仁死盯著沐之,“好,我可以不殺你。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你從哪裏來就滾回哪裏去!”

沐之搖頭,神色堅定,“不可能,您還沒答應削藩和征兵呢!”

尹仁怒摔茶盞,“小子!現在這種情況還想讓本王答應削藩征兵?!”

沐之上前撿起一片茶盞的碎瓷器,聲音不溫不火地安撫道:

“四王叔先別急著動怒,這樣,我們先來說個和削藩征兵無關的話題,請問四王叔,您如今最憂愁的事情是什麼——我是指除了‘削藩征兵’以外。”

尹仁雖然聽進去這個問題,但怒火未消,隻盯著她,沒有回答。

沐之揚了揚手裏鋒利的瓷片,道:“四王叔不說,那我來替四王叔說——是奪藩!”

見尹仁麵色一怔,危險地皺眉頭,沐之滿意地笑笑。

“諸侯位向來由嫡長子繼承,其他庶出子孫得不到半寸土地,隻能被迫遣往荒地或者被誅殺。這一點,作為從王世子一步步走過來的人,四王叔最清楚。

也正因為如此,不想落得淒慘下場,諸侯公子們為了藩王之位,代代爭得頭破血流,不顧兄弟之情,不顧手足之誼,拚命自相殘殺。

嫡長子在,便處心積慮地殺害陷害嫡長子,嫡長子不在,便暗地裏使陰招。以致兄弟四散,家破人亡,再勢力雄厚的一方諸侯氏族,最後都會慢慢萎縮,破敗,甚至消失。四王叔自己也說過,一時安不如時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