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貞音的生辰宴上回府時,已入夜時分。
沐之叫戟墨安置桃子住下,誰知桃子竟哭喊著非要和沐之一起睡,結果玉某人立刻就不願意了,站在院子裏大聲嚷嚷起來:
“我還沒睡過他呢!你這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丫頭片子憑什麼睡他?最討厭小孩子了!屎尿崽子!”
“你才屎尿崽子!娘娘腔!”桃子撅著小嘴,不依不饒。
“你再給我說一遍!!”
“娘娘腔!娘娘腔!娘娘腔!”桃子說著對玉弘蝶做了個鬼臉,氣得玉弘蝶直跳腳。
桃子又賭氣地喊:“我就睡他!就睡!”
“我說......”沐之眉角跳了兩跳,“你們兩個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辭......”
從桃子入府的這天起,玉弘蝶總算碰上克星了。
他一天到晚牙尖嘴利,說話尖酸刻薄。阮軾懶得理他,更何況和一個啞巴吵架會讓他覺得很沒有成就感;而司馬雲沚是不跟他這個俗人計較;就剩個洪錯還說不過他。
現在終於來了個牙還沒長全的桃子,雖然吐字還不清楚,但總能氣得他跳腳。
他還動不得手,一動桃子就哭,那哭聲可叫個震耳欲聾,直吵得他捂著耳朵飛奔逃去。
玉弘蝶這個府中一霸,終於過上了被人“追殺”的日子。
府裏人每天都能聽見桃子開心地咯咯笑著,追著玉弘蝶滿院子跑,嘴裏大喊:“你真好看!我要扒了你的皮!”
本來沐之就喜歡桃子,這下更是把桃子當祖宗供了起來。
但凡玉弘蝶要飄過來占她的便宜,她隻用動動手指頭,對著桃子說一聲:“哭!”玉弘蝶就會立馬灰溜溜地飄走。
這日,沐之和司馬雲沚還有洪錯,三人正坐在一邊欣賞玉弘蝶被桃子氣得翻白眼的模樣,臨遠突然跑來,說白慕容的毒又發作了。
沐之一聽,趕緊跑到月央宮。
一推開殿門,白慕容果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她趕緊伸手摸了摸白慕容的身子,急急忙忙解手腕上的紗布,嘴裏碎碎念道:“還好還熱著,趁熱!快趁熱!”
然而她剛含上一口血對到他嘴上,他卻驀地睜開了眼睛,她便“噗”得一聲,一口血全噴在了他臉上。
“你、你、你、你、你!你怎麼醒著?!”她大叫一聲,手指顫抖地指著他。
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若不用這個法子騙你,你能來嗎?還趁熱?你當是吃菜啊!”
他說完抹了把臉,又朝外殿大喊:“臨遠,給我打洗臉水來!”
“白慕容!你!”沐之瞪著眼睛,拔腿就要跑,卻恰好將端水趕來的臨遠撞了個趔趄,一盆水嘩得潑在了白慕容頭上。
眼見沐之頭也不回地出了宮門,白慕容站在殿門口,氣得大叫:
“我叫你來是有正事,你跑什麼跑!我警告你,你別再多管閑事,一會兒救四哥一會兒又幫七哥,還認個什麼桃子,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可別把我拉下水!白夙沙!你聽見沒有!!”
“聽你個大頭鬼!!”沐之一邊恨恨地往外走,一邊使勁兒拿袖子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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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暫避風頭,沐之決定去萬一門住幾天。
但一回萬一門她才得知,半月前曾有一個不服武林盟主的江湖門派赤水門來挑釁鬧事,盜走了沐之的私物,阮軾在對敵中受了傷,至今還在休養。
沐之卻現在才知道這件事,心裏不禁為近日忽略了阮軾而感到自責。
她急急跑到阮軾住的殿宇,一推們,正看見阮軾在穿衣服,他的腰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令她吃驚的是,他裸露的上身除了頭和四肢,其餘所有地方竟然布滿了鞭痕。
他一向穿衣服極嚴實,她還以為是他保守,沒想到他身上有這麼多陳舊傷痕。
她暗罵自己沒良心,對阮軾的生活知之太少。
聽見聲響,阮軾不緊不慢地穿戴整齊,回頭看向她,微微一笑。
她忙問:“師兄,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無礙,隻是皮肉傷。”他打手勢到,孤沉的眉眼廓著一雙深棕色的蛇瞳,麵目和往常一樣安靜。
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即使他能開口說話,也一定話不多,是個安靜沉默,細膩而溫柔的人。
他穿起一件對襟的黑色外衫,衣袖寬大而繁層,腰間一根細長錦帶微垂衣擺,衣服上還有金絲白線繡著鶴唳虎嘯山河圖,竟襯得他有種高高在上的俊逸疏朗,透出一種神秘的魅力,放佛越沉默越叫人忍不住靠近。
“門中各事基本安排妥當,上個月衡州的鐵器大賣,錢庫裏充進了四十萬兩,賬本就在桌上。經過此赤水門挑釁,開山大典你一定要多安排守衛,以防小人借機生事。”他拿起一早寫好的紙條給她看,轉身開始收拾包裹。
她一下子慌了,“師兄,你收拾包裹幹什麼?”
阮軾轉過頭,笑著打手勢道:“秋天的衣服太薄了,該換冬衣了。”
無論是在鬼冥山上照顧她,還是回京之後日日幫她打理事務。
她突然發現,她要求了這麼多,似乎隻是怕他覺得無趣,怕他有一天會像現在這樣,一麵收拾包裹,一麵囑咐著她今後的事,然後就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再也不會回來。
“師兄,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聽見她聲音有異樣,他轉過頭看著她。
“你能不能別......讓我覺得你好像下一刻就......我......”沐之措辭混亂,無措地看著他,不知該怎麼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