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夏,天空湛藍高遠,大團大團的雲彩蓬鬆綿軟,慵懶地飄浮在空中。
時間像洪水般衝破了堤壩,洶湧著清除了障礙,開始緩慢流淌。
沐之躺在長椅裏,手遮著眼,擋去夏日明晃晃的陽光,同時不勝其煩地忍受著玉弘蝶趴在她膝蓋上,一臉發春兩眼綠光地看著她,手指還不停在她身上畫圈圈。
“死馬!你好了沒有?都兩個多時辰了,我連紙都快造出來了!!”沐之朝三丈外正站在桌案前執著筆,慢條斯理地畫畫的司馬雲沚吼到。
司馬雲沚揉了揉耳朵,用不溫不火的聲音慢悠悠道:
“急什麼嘛,這麼多人,我總要慢慢畫才好。尤其是你的眼睛,我得好好畫,畫出神韻來才行。”
“啊!”沐之不耐煩地哀歎一聲,往後一看——
洪錯正把大紅色的外袍脫了,係在腰間,露出一身腱子肉,仿佛永不疲憊一般地,將那巨大的龍鐧舞得虎虎生風。
當龍鐧的刀鋒劃過沐之後背,她瞬間感覺脖子後頭一涼,不由捂著脖子,驚恐地朝司馬雲沚大喊:
“我告訴你死馬,你再不畫完,就不是神韻不神韻的問題了,我會直接神經的!”
“不要催嘛,我正在畫我自己,馬上就好了。”
“兩個時辰之前你就是這麼說的,我能麻煩你別一直對著鏡子畫你自己,好歹先畫我行不行?!”
司馬雲沚敷衍了幾聲,飄飄一拂青衣寬袖,繼續欣賞而讚歎地照著鏡子,咂巴咂巴嘴,感慨萬千地搖了搖頭,接著一筆一筆,細細地在紙上畫他自己。
沐之不懂,難道玉弘蝶騷氣衝天的特質已經開始出現人傳人的現象了?這司馬雲沚怎麼也突然自戀上了?
沐之咬咬牙,強忍住想要衝過去揍司馬雲沚一頓的衝動,看著他一會兒執筆畫畫,一會兒抬頭望天的凝神出塵的模樣,心念就算有天這廝真要上天飛升成仙了,她也要衝上天去把他揍一頓。
想歸想,她現在仍舊隻能無奈地躺在長椅上,忍受著玉弘蝶的“騷擾”。
另一邊,阮軾坐在花廊下,背倚石柱,手裏拿著木板和刻刀,全神貫注地刻著些什麼,獨坐在他自己的世界裏。
初夏花開,長廊被層層蔓綠色的爬山虎纏繞起來,投下愜意的陰涼,也用一片濃鬱的陰影籠罩住他。
看著阮軾,沐之覺得這樣慵懶的氣氛倒也舒心。
距離晉封大典已過了十日,沐之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太子爺。
原以為隻有現代人在信息發達的優勢下會變得很八卦,沒想到古代人八卦起來,那速度簡直堪比光速。
從她正式成為太子儲君的那一刻起,京都也搖身一變,從百年古都變成了八卦消息集散地。
對於她所謂的流落民間的生活往事,她府中神秘而不可近瞻的四位男寵,以及她遊刃於朝野宮廷的厲害手段,百姓們總能兀自“意淫”出一種比一種更離奇的版本。
與此同時,在頭頂籠罩上“天狼太子”的光環之後,很多事都變的截然不同了。“太子”兩個字,仿佛一夜間變成了專用名詞。
比如,從朝野到軍中,凡是與她同陣營為她做事的官員,都會被冠以“太子黨”的名號,並且大有人人以此為豪的趨勢;
再如,她為了培植自己的朝臣人才勢力,模仿現代大學,倡議在京都廣開學府,於是她興建的學堂都會被叫做“太子學”,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學子們心中的最高殿堂;
再再如,她在民間廣招奇能異士,想要集思廣益創造新生事物,她所成立的機巧營就擁有了“太子門”的別名。
甚至她最喜歡穿燕毫白錦製的外袍,燕毫白錦就會被冠以“太子錦”的雅名。
她有時候甚至在想,如果她愛喝牛奶,是不是就會有了“太子奶”......
儲君身份帶給她的除了巨大的“名人效應”,更多的是鋪天蓋地而來的“麻煩”。
現如今,奏折已不是從折觀處篩選完,再送往卿目殿由白軒轅批閱了,而是直接送到太子府,由她批閱,再交由白軒轅過目精要。
她也終於了解到治理一個國家有多費神費心,恨不得分出一百八十個身來,卻也不能麵麵俱到。
除了朝政軍事,她同時還要應付各種慶宴、宮廷禮儀、社交流程,甚至還要像現在這樣,在椅子裏僵躺上幾個時辰,隻為畫一張儲君像送進宮去。
按祖製,在晉封太子之後,應由宮廷畫師為她畫像,畫像掛進儲君殿。
但宮裏一連來了十幾個畫師,磨磨唧唧畫了半天,白軒轅卻都不滿意,最後無法,隻好讓這個有“文曲星”之稱,擅長琴棋書畫的司馬雲沚來畫了。
但沒想到司馬雲沚為她畫完了獨身像,竟然畫上了癮,非要為眾人畫什麼“全家福”,沐之架不住眾人“逼迫”,隻得答應了。
她開始無比懷念照相機,哢嚓一下,分分鍾就能解決問題,哪裏用得著像現在這樣勞心勞力。
如果要問古代較現代而言有什麼好,唯一的答案就是:空氣好,環境好,其他的還真不如現代。
至少現代有汽車飛機運輸快遞,讓她不至於等一份奏折就得等半個月。
當然,她最懷念的還是電腦和打印機。
鬼知道白軒轅要她批閱奏折,搞得她有多狼狽。
她至今為止連自己的名字都還寫不好,何談批奏折?
總不能讓大臣們辛辛苦苦書寫了數日的奏折又返回他們手上的時候,一打開奏折,映入眼簾的就是她狗爬般的字吧。那樣估計不少老臣都得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