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未。我不也不認為螻蟻該遭龍鳳戲耍。”玉九沉聲道。

藍田更覺得他奇怪了,這人自甘平庸,話語裏自輕自賤卻又好像忍不住傲骨錚錚。真是矛盾。

“……不是說你有法子可以避免我折鬆樹?現在便告訴我吧,我得了消息便走,省得在這裏煩你。”藍田自認為自己心思不如玉九複雜,不欲和他討論那些。

“今日不行。”玉九沉吟片刻,道,“三日許是夠了。到時我請長兄送去你府上,可否?”

藍田不太願意:“還要等三日這麼久,本公子不耐煩。”

“你今日折來的鬆枝足夠你撐過三日了。”

藍田不講理:“那又如何?我偏不想幹巴巴地等上三日。”

玉九似乎拿他沒辦法,忍氣吞聲地道:“那藍公子想如何?”

藍田笑了:“想討一杯鬆葉茶喝。”

玉九愕然:“鬆葉茶?”

藍田道:“是啊。上次聽你和二龍兄提及,便很想嚐上一嚐。可惜上次沒有機會,這次我可不想錯過。”

玉九道:“此時沒有熱水。”

藍田立刻道:“我可以等!反正回去也是無聊。”

“藍大公子何處不可去,也會無聊?”

聽出他話裏淡淡的諷意,藍田聲音大了起來:“我現在哪裏都去不得!不信你看我這臉——”

他抓住玉九的手觸在自己的臉上:“摸摸,是不是還沒消腫?這樣子我哪敢出門,還不夠別人笑的。”

玉九掙回自己的手,疾退兩步,已近門前。

藍田:“……兄弟你不要這樣,整得我好像真是個采花大盜,明明咱們兩個都是大男人。”

“我不信你,也不大喜歡你。”玉九絲毫不掩飾對藍田的態度,開門點燈請他進屋,道,“藍公子請坐,我去燒水。”

藍田坐在板凳上目送他出門,收回視線開始打量屋內。

這家徒四壁的小破屋,老桌子小矮凳,同上次來時一般無二,甚至他送來賠禮的包裹,也還在那裏放著,都沒有打開。

藍田往他宿處看了看,那小木床上的被子仍是舊的。

這個玉九,放著好好的生活不要,偏偏要過貧苦日子,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藍田踏過門檻,倚在門框上往小小的廚房裏瞧。

燭火微弱,玉九半挽衣袖,拿了柄破扇子,正在扇爐灶的火。他動作自然而嫻熟,不時有煙冒出來,也不過偏頭揮手。火光之下,這人臉上的神情瞧著很柔和,不似之前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藍田看了一會兒,又回屋老實坐著等了。

不大的院子生了棵偌大的鬆樹,每處角落無不清冷木香彌漫。藍田心曠神怡之餘不覺想著,回去一定要在藍家也遍植鬆柏,最好讓人搜羅些雪鬆回來,那個品種的鬆木味道估計要更好聞一些。

到時也可以送兩棵給玉九。看他前頭緊張的樣子,想必也是喜愛鬆樹之人。

藍田閉目亂想,心神鬆懈。玉九拎了茶壺進來時,他已在漫天的清冷鬆香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