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陽看著地上精美無比的藍玉葫蘆,又抬頭看了看那不修邊幅的道人,心想這葫蘆該不會是偷的吧?
“偷?不是我修道之人所為,有人相送。”那道人笑道。
林景陽一驚,心裏想著,“怎麼?他能知道我心中所想?這滿身汙漬的道人難道能識人心?”
“唉!你個小邋遢鬼,自己滿身汙漬,怎麼敢瞧不起人。”
這下林景陽便不敢再多想了,這時胖老板娘向林景陽投來那一如既往淩厲的眼神,長舒一氣道:“沒聽到客人說將葫蘆斟滿酒嗎?還不快去!”
邋遢少年將雙手在身上使勁的擦了擦,然後緩緩蹲下,小心翼翼的捧起地上的葫蘆,本想仔細端詳一番,可那胖婦殺人般的眼神始終望向這邊。林景陽顫顫巍巍的轉身,走向酒肆後藏酒櫃。
小池鎮在蜀地,自然喝的是竹葉青酒,這酒雖名聲在外,遠播各地,可要說醇厚還得是蜀地。
小鎮位於鳳鳴山與峽山之間,說來也怪,兩山僅一鎮之隔,可無論氣象如何惡劣,鳳鳴山總是綠意盎然。而峽山之景卻隨四季而變換,本符合自然之律,可與鳳鳴山坐落在一起,卻多了個“落魄山”的別稱。
鳳鳴山因傳說常有村民能聽見奇怪的鳥叫而得鳳鳴,不過更為玄幻的傳說,是山上住著的老神仙練功的聲音,因為住著神仙,所以才會四季如春。
小時候林景陽曾問過母親,為何那山總是如此翠綠,母親搖搖頭笑著告訴小景陽,“或許那山也知美,總是滿身翠綠裝飾自己吧!伏山知美,難卸綠妝。”
鳳鳴山因其溫厚濕潤的空氣與適宜的土質,翠竹滿山。每年旱季至前,山下的村民總會將自家釀的酒藏於山上的竹筒內。待旱季至,想飲酒,便取上一壺。
本是農家人躲避旱災的無奈,不曾想藏於竹筒之內的酒,化解掉了烈酒的辛辣與苦澀,而帶著竹的清香與甘甜,藏的越久,清甜感便越醇厚。
前朝丞相董善長,晚年在落魄被貶到巴蜀之時曾到此地,嚐到此酒便對其情有獨鍾,從此便不再飲其它酒。後來更為其賦詩一首:“風燭離京無人送,枯黃凋零各盡觴。風吹黃花滿山香,吾姬藏酒喚夫嚐。請君試問竹水流,黃粱誰人知短長。”
本就是武朝最負盛名的讀書人,受武朝學子敬仰,尤其是寒門學子。他的詩天下讀書人無不爭搶,董丞相一首滿賦憎怨詩,卻使得竹葉青酒名滿天下。
平安酒肆中賣的便是這竹葉青酒,胖老板娘雖不近人情,可做生意還是有頭腦的。要想在這產地買竹葉青,必定得是上品才行。所以酒肆中的酒,都是藏了三年以上的佳釀。
林景陽將那香氣四溢的竹葉青酒灌滿酒壺後,又小心翼翼的將葫蘆送還給了那道人。
麵對如此瓊漿玉液,道士一把搶過葫蘆將酒一飲而盡,咂了咂嘴滿臉陶醉道:“好酒!”
隨後又將葫蘆塞到林景陽手中,笑嘻嘻道:“麻煩小二哥再取一壺。”
林景陽捧著這精美的葫蘆木然,轉頭看向胖婦。老板娘撇了撇嘴道:“再打一壺吧!臭道士喝死你!”
再次斟滿酒後,道人還想一飲而盡,此時邋遢少年喃喃細語道:“這可是最後一壺了。”
不修邊幅的道人皺了皺眉,看著低頭的林景陽,又看了看惡煞般的胖婦,心中了然,塞起葫蘆笑道:“即是最後一壺,自當細細品嚐。”
揣起葫蘆,走出酒肆後,道人對著胖婦說道:“掌櫃的,我明日再來討酒,可得備足些。”
手握掃把的胖婦輕蔑道:“行!可今日便算是第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