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道:有多少人呢?
老漢道:有八個人!
豬八戒道:八個人侍候哪幾個?
老漢道:就是你們四位!
豬八戒道:老伯,這個白麵的師父一個人服侍就夠了;那個雷公模樣,滿麵生毛的兩個就夠了,那個滿臉晦氣的和尚之少要八個才行,我至少要二十人才應付得過來!
老漢道:這麼說,你胃口最大!
豬八戒道:將就過得去吧!
老漢道:師父,你放心,有人,有人!
老漢即刻吩咐人來,一共來了三四十人,眾人見和尚和老漢一問一答,沒有惡意,才不害怕。於是便開了五桌,一張唐三藏坐,他三兄弟一人一張桌,兩個老漢坐一張桌。先送上果品蔬菜,然後送上麵飯,米飯,閑食,粉湯,擺得整整齊齊。唐三藏舉起筷子,先念了一卷《啟齋經》。那呆子一來心急,二來確實肚餓了,唐三藏還沒有開始念,他自己拿起一碗飯,一口便吞了,旁邊侍候的小童道:這個和尚真厲害,都不知道他把飯倒哪裏了,難道倒在衣服裏來?
豬八戒道:沒有,沒有,怎會會倒入衣服中?已經吃入肚子了!
童仆道:師父,我都沒有見你張口,又沒有見你嚼碎,怎麼吃得這般快?
豬八戒道:你們不信,我再吃給你看!
那童仆裝了一碗滿滿的飯過來,豬八戒拿起碗來往嘴裏一倒,一口又吞了下去,一粒米也不剩!那些童仆個個伸長舌頭,道:爺爺呀,你連嚼也不用,一口就吞了,你肚子中定是有個石磨,不然如何消化得了?
唐三藏短短一卷經還沒有念完,豬八戒已經吃了五六碗,接著不論米飯,麵食,湯粉,總之一口一碗,還不停的嚷道:添飯,添飯!
漸漸不見添飯上來了,孫悟空扯了一下八戒道:賢弟,你收一下嘴,吃慢些,吃個半飽就好了,已經好過你在荒山野嶺挨餓了!
豬八戒道:嗬嗬,我最怕隻吃半飽,吊著胃口,好辛苦的!
孫悟空不理他,吩咐收拾碗筷!
兩老漢起來行禮道:長老,如果是白天,像這麼能吃的長老,我也能夠供得起一百幾十個,但現在太晚了,已經收了齋,我們剩下五鬥米飯和幾台齋,本來想請幾十個左鄰右舍和幾個和尚散福後吃的。剛好碰到你們幾位來了,嚇跑了念經的和尚,左鄰右舍我們都不敢請了,便拿來供奉你們幾位,現在還不夠吃,等我老漢再叫煮些來!
豬八戒道:好好好,再煮夠五鬥米!
於是暫時收了飯桌,唐僧起來多謝兩位老人家,然後問道:老施主,你高姓?
老漢道:我姓陳!
唐僧道:哦,是貧僧的同宗啊!
老漢道:長老,你也是姓陳的?
唐僧道:是的,俗姓陳!請問老施主,剛才是做什麼齋呢?
豬八戒插嘴道:那還用問,不是青苗齋就是平安齋,或者是了場齋!
老漢道:長老,都不是!
三藏道:那是什麼齋?
老漢道:這是一場預修亡齋。
豬八戒笑起來道:老公公,你騙人也不看看騙誰,說做齋也來騙我們做和尚的?做齋隻有預修寄庫齋、預修填還齋,哪裏有預修亡齋的,我還沒有見過家裏還沒有死人便做亡齋的!
孫悟空聞言,喜道:這個傻人這倒不傻,知得這麼多!老公公,你確實是說錯了,哪裏有叫預修亡齋的?
兩個老漢站起來道:你們取經,為何不走正路,來到我這裏呢?
孫悟空道:我們是走正路,但有河水攔阻,過不去,所以在你們這裏暫住一晚。
老漢問道:那你們在河邊有看見什麼嗎?
孫悟空道:看到有一塊石碑,寫著“通天河”三個大字,下麵還有“徑過八百裏亙古少人行”十個字,其他沒有看到!
老漢道:長老,你們有所不知,再往上遊行一裏路左右,有一座靈感大王廟,你們還未曾見到!
孫悟空道:確實未曾見!老公公,你說一說何為靈感?
老漢眼淚直流道:長老,那靈感大王非常靈驗,年年莊上施甘雨,歲歲村中落慶雲,來救黎民百姓!
孫悟空道:這豈不是好嗎?為何傷心煩惱呢?
老漢捶胸頓足道:哎,他是對我們有恩,但也有怨哩!他一邊行恩惠,卻一邊傷人,他要吃童男童女!
孫悟空道:哦?要吃童男童女?
老漢道:是的!
孫悟空道:哦,這次定是輪到你家了!
老漢道:正是,這次輪到舍下。我們這裏有幾百戶人家,是車遲國元會縣管轄,叫做陳家莊。那大王一年一次祭會,每次要吃一個童男一個童女,要豬羊三牲來供養。他吃了以後便保佑我們一年風調雨順,如果不給他吃,便降禍生災!
孫悟空道:那你府上有幾位令郎呢?
老漢道:可憐,可憐,說什麼令郎,這個是我舍弟,叫陳清,我叫陳澄。老漢今年六十三歲,我舍弟五十八歲,在兒女上都很艱難!老漢五十歲都沒有兒女,親友便勸我納妾,後來生了一女,今年才八歲,起名叫做一秤金。
豬八戒道:這個名值錢,叫一秤金!為何起這樣的名字?
老漢道:隻是因為兒女艱難,所以修橋補路,布施齋僧。有一本帳目,記著這裏使三兩,那裏用五兩,到生女那一年剛好用了三十斤黃金,三十斤為一秤,故此起名叫一秤金。
孫悟空問道:還有個童男呢?
老漢道:我令弟有個兒子,今年七歲,也是娶妾生的,起名叫陳關保。
孫悟空問道:為何取這樣的名呢?
老漢道:因為舍下供奉關聖爺爺,是在關爺爺之位下求得這個兒子,故此起名叫關保。長老,我兄弟二人年歲百二才得了兩個人種,誰知這次輪到我們家祭神,又不敢不從,父子之情難割難舍,故此與孩兒做個超生道場,所以叫預修亡齋者。
唐三藏聽聞,止不住眼淚直流,道:哎,真是黃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沒兒人!
孫悟空道:師父,我再問一問老公公,你府上有多大家當呢?
老漢道:還是有一些的,水田有四五十頃,旱田有六七十頃,草場有八九十處,水黃牛有二三百頭,驢馬有三二十匹,豬羊雞鵝無數。舍下也有吃不著的陳糧,穿不完的衣服,家財還是算有一些。
孫悟空道:既然你有這麼多家業,為何這麼吝嗇呢?
老漢道:如何見得我吝嗇呢?
孫悟空道:老公公,你既然有這麼多家財,你出錢買一個男童一個女童回來,算上中介費也不過二三百兩,留下自己兒女後代也好啊!
二老流淚道:長老,你有所不知,那大王很有靈感,時時到我們人家中走動,知道我們的相貌,騙不了他的!
孫悟空道:哦?你見過他?長什麼樣子的?高矮如何?
老漢道:見倒沒有見過他樣子,隻是聞得一陣香風便知道大王爺爺來了,即刻滿鬥焚香,一家老少望風下拜。他把我們這裏每一家人芝麻綠豆大小的事都摸得一清二楚,老老幼幼的生時年月,他都記得。他隻吃親生兒女,其他的他不肯的。別說兩三百兩黃金,就算黃金萬兩也沒有辦法買到一模一樣,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