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盛夏的陽醒的比往常都要早一些。雖隻是五更的時節,天際邊卻已透著大亮。而蘇祈靈一大早就帶著清蓮離開了嚴府。今日是寧堂開張的日子,自然是要早些去的。
清晨的時分,街上並沒有太多的行人。就算是早起賣早點的攤販,此時也還沒有出工。這種時候遊離在街上的,或是宿醉煙花柳巷的嫖客,或是夜半打更的更夫,又或者是一些年邁無助的老乞丐。
蘇祈靈曾經聽白瓊說過,有些老乞丐搶位置搶不過年輕的乞丐,便隻有早早的起身,趁著大部分人還沒起的時候討些吃食。想到這裏,她的眼中不禁流露出幾分唏噓和惆悵。
唉——
“蘇姑娘,可是忘記了什麼?是否需要奴婢回府去取?”
清蓮見到蘇祈靈明顯神色有異,於是出聲詢問。蘇祈靈卻是搖搖頭道:
“沒有,隻是看到這些人,突然有些傷感。”
清蓮和清荷不同。清蓮不是多話的性子,因此聽到蘇祈靈如此說卻也沒有接話。蘇祈靈倒也沒指望著清蓮會說什麼,隻是自顧自的說道:
“有些人生而富貴,終日紙醉金迷,活著便是為了享受。有些人兢兢業業,終日辛勤勞作,活著就是為了攀登。有些人苟延殘喘,終日渾渾噩噩,活著隻是為了活著。他們活著的目的都不一樣,卻其實又都是一樣的。他們之所以能活著,隻是因為有人需要他們活著。若是有一天,需要他們的活著的人不需要了。他們便是死了。”
蘇祈靈又一次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她雖然活著,但和死人無異。也許那一世到頭,也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活過。這是不幸,亦是有幸。人活一世,到底是因為自己想活著,還是因為別人需要她活著。知道了答案後,反倒平添一份傷感。
“小姐,奴婢曾聽人說過一句話‘不知是福,人隻需安穩度日。知亦是福,當為天下百姓謀一個安穩。所謂不幸隻是知之者暴虐,是為天地不仁。若是知之者有情,便是天道勤酬。所以既然知道了這一切,就該為這一切負責。也不枉知道這一回,來到這一世。’”
蘇祈靈一愣。清蓮很少會主動說些什麼,更不會出言去反駁自己。可今日她卻是說出了這番話。而且這番話......
“這話是誰說的?”
蘇祈靈問。清蓮的呼吸卻是一滯,仿佛那個答案不能說出來一般。半晌,在蘇祈靈不禁轉頭看過來時,清蓮這才神色怪異的輕聲道:
“一個故人。”
蘇祈靈瞧見,雖是不解卻也不再問。她淡淡的應了聲:
“哦。”
而後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接著道:
“你怎麼也學了清荷的壞毛病。下次記得不要叫我小姐。”
清蓮聞言,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一緊。片刻後,她見蘇祈靈再不追究,於是長舒了一口氣,緊隨著蘇祈靈的腳步去了寧堂。
新的寧堂門口,不同於昨日的忙碌,清晨的藥房甚是寧靜。不過眼見著門楣已經裝點好了喜慶的紅裝,說不上張燈結彩,但也是喜氣洋洋。寧堂畢竟是藥房,不是酒樓青樓之類的娛樂場所,哪怕新開業也用不著大張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