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的思緒又回到出事的那一天,就在這個地方,他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這串紅瑪瑙手鏈。紅的並不是那麼鮮豔,但是在他眼裏,每一顆珠子都像要滴血。
他仔細地觀察每一個珠子,沒錯,就是他給老婆買的,因為有個珠子上有個小黑點,他當時不太滿意想換一個,結果一選才發現其他的不是有更多黑點,就是有雜質,再有顏色不夠紅,總之不如這個,他別無選擇,想不要,已經付了錢,隻能選一個,很多時候他都像買手鏈一樣,明明不是很滿意,也隻能接受,因為別的他更不滿意。
他把茶幾上所有東西收拾幹淨,把手鏈認真地擺在正中間看了很久,然後拿著一瓶白酒,上了7樓的曬台,那裏有把藤椅,是他夏天乘涼放的,頂樓沒有護欄,靠邊是一排鴿舍和十幾盆花,聽說是頂樓住戶養的,那天是下午,藍天白雲,秋陽西照,他一個人望著藍天,一邊喝著酒一邊咽著眼淚。
他想起自己好強而又落魄的這三十年,6個月母親就拋下他和父親的好友走了,父親把他放在老家農村,爺爺把他帶大,一直到上學,他都過得像一個孤兒,那時候奶奶剛過世,爺爺本就不善言辭,之後更是愁眉不展,在爺爺眼裏,活著是一種受罪,是在受苦,隻夠溫飽的日子沒有快樂,同齡的孩子嘲笑他,欺負他,他心裏沒有陽光,打架,曠課是常事。
父親每個月都會寄錢回來,慢慢的日子好過多了,初中畢業時爺爺去世了,父親把他接到城裏上職高,父親已再婚,弟弟上幼兒園,後媽對他很客氣,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多餘,幸而叔叔讓他跟著學車,他沒上完職高就成了送貨的司機。
某日給百貨商場送貨,他遇見了賣化妝品的韓豔,和這個孤獨單純的外地女孩相戀了。那個寒冬在兩個年輕人心裏成了暖春,後來韓豔回了北方W市,他又追隨到了這裏,韓豔開了自己的化妝品店,他做了單位司機,婚後日子過得很好,就是一直沒孩子,老婆去醫院檢查,回來說一切正常,讓他去,他一直推說沒時間,但是他自己明白,老婆沒病,那就是自己有問題了,不願去醫院被宣判,一直逃避著,老婆也沒有逼他,隻是沒孩子的苦悶和壓力,一點點啃噬著他脆弱的心。
更讓他沮喪的是他那方麵也不行了,夜晚他背對妻子裝作累了呼呼大睡時,心裏在悲哀地想:我首先該是個有尊嚴的人,再者是個男人,然後是個丈夫,可是哪一個角色讓我有價值感呢?
酒喝進去都是苦澀悲涼,腦子是暈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天空變得灰暗,他搞不懂為什麼命運對於他如此刻薄,為什麼從小母親就拋棄了他?他一直不明白,不是世上都是媽媽好嗎?為什麼以為苦盡甘來身體卻成了廢物?公平嗎?好吧,他認命了,為了這個家好好工作,可是妻子卻出軌了。。。出軌的還是他的領導,這個讓他不齒的天天吃喝玩樂,就因為坐上了這個位置就可以對他指手畫腳的牲畜!
也難怪,自己哪一樣可以和他較量呢?又是一口酒,他感覺身體要飄起來了,努力看著天空,卻看不見未來,頭腦越發昏沉 ,像一個生鏽的機器遲鈍地轟響著,已經轉不動了。不知不覺中喝得太多了,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放下酒瓶想回去,抬起腳不知道該往哪裏去,這時有兩隻鴿子飛回來了,他並不想去看它們進窩,無意識地往鴿舍走了兩步,猛地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同時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摔倒在曬台邊上。本能地他想抓住什麼站起來,可是手邊什麼也沒有,他又爬了起來想吐,踉踉蹌蹌分不清方向直接走向邊緣,頭一栽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