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這次對裴乘風患者的最新評估,我們判斷可以嚐試恢複正常生活,這次叫家屬來是想最後再評估一下親情關係。”醫生的語氣溫潤平和,“一會兒跟你父親好好聊聊,我們會通過攝像頭進行觀察。”
裴一昕沒去看推到她麵前的評估報告,隻是木然地看著醫生身後的窗戶。
直到坐在這裏裴一昕才意識到,她比自己預想得更加抗拒和裴乘風見麵。
在戒毒所工作,醫生見過不少類型的家屬,像裴一昕這樣沉默的並不占少數。
他見裴一昕一直沒什麼反應,順水推舟地起身引路:“要是沒什麼問題,就帶你去見你父親吧,這邊走。”
裴一昕安靜地起身,跟上。
會客室很小,剛好容納一組桌椅,裴一昕走到門口時,裴乘風已經坐在了桌子的一邊。
裴乘風臉上有幾分裴一昕的影子,眼睛很大,瞳色很深。
由於常年吸毒,裴乘風瘦得很誇張,即便戒斷治療了一年,依然沒有長多少肉。
看到裴一昕走進來,裴乘風馬上笑盈盈地站起來:“女兒來了,怎麼才來看爸爸。”
裴乘風剛要靠近,裴一昕就退了一步。
女兒這個稱呼,裴一昕從沒聽他叫得這麼親切過。
父女間一直以來的疏離,這一刻變成了假意。
裴乘風注意到裴一昕的動作,沒再往前,但笑意依然:“爸爸一直都很想你。”
裴一昕還是沒有回應,自顧自地坐下。
桌下的雙手握緊了拳頭,指甲嵌進肉中的痛感支撐著她的理智和堅強。
沒得到好臉色的裴乘風悻悻地坐回位子上,表情從笑顏變成了苦悶:“女兒,是爸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這個家,你這樣爸爸完全能理解。”
裴乘風越說越激動,還抹了一下眼淚:“爸爸真的戒掉了,醫生也說我沒什麼問題了,是爸爸讓我們一昕孤單太久了,爸爸一定好好彌補你,出去以後我會努力工作,我們父女倆好好生活。”
裴乘風知道這次談話,關係到他能否順利出去。
裴一昕也知道。
其實裴家之前過得一直不錯,裴乘風經營一家貿易公司,沒有到風生水起,但也算優裕。
可惜遇人不淑,沾染了毒品。
一開始隻是輕型毒品,但毒品這東西,不存在淺嚐即止。
日複一日,裴乘風開始失去自控能力。
直到生意不做了、家庭不管了、家產敗光了。
大學期間,裴乘風和裴一昕基本是失聯狀態,等她畢業開始賺錢以後,裴乘風才又冒了出來。
說是要戒毒重新開始,需要生活費。
一開始裴一昕心軟給了幾次,但她發現裴乘風根本沒有戒毒的意思,幹脆把裴乘風的所有聯係方式拉黑,不再與他來往。
直到去年,裴一昕發現裴乘風在向趙小童和徐仁浩借錢,甚至跑到他們工作的地方去鬧過。
終於狠下心,舉報了裴乘風。
“一昕啊,”恍惚間,裴乘風的聲音把裴一昕拉回了此刻,“你看爸爸都戒斷一年多了,就算是強製的也戒掉了,不是嗎,之前的一切都是爸爸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