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一的屍身被安置好,快馬往京城送去。他的歸宿在書院,那麼他應該回家。
對周人來說,這是一個打擊,尤其是對白鹿書院的弟子來說。雲夢七秀,除了薑闊之之外,百年間出現的這七個化夢境修行者,都是來自白鹿書院。然而,隻不過修煉到化夢境之後短短的數年時間,這些人便相繼失蹤,再沒有了蹤影。
今天再見的時候,七秀之首的王太一,已經殞命。
這樣的重逢,讓蘇漸產生了不如不見的感慨。
“之前前輩說要來北方,釜底抽薪,直接殺了李無心。這是一個好辦法,以他化夢境修行者的功力來說,也並不是難事。可是,誰知道,再見他時,已然變成了這樣。”
蘇漸歎息,看著遠離的車隊,感慨不盡。
沈雪朔默默地看著車隊變得模糊難辨,突然說:“化夢境修行者……也真是可笑。”
“可笑?”
蘇漸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她對於什麼都是那副冰冷漠然的態度,但是卻不認為她是一個冷血的人。她說可笑,也一定是別的意思吧?
“不可笑嗎?不坐忘,如何無憂,不無憂,如何逍遙。逍遙以遊,方能化夢。這是白鹿書院的祖訓,也是天下修行者的共識。既然已經達致化夢境,何必還心係紅塵?如果他不是心係大周,也不會死得那麼莫名其妙。”
蘇漸聽著沈雪朔的這番話,突然感到一陣子寒意。並不是因為沈雪朔,而是因為柳寒鴉。
直到現在為止,蘇漸都無法去感應柳寒鴉的境界深度。如果說他是化夢巔峰,那麼……
他隱藏實力的目的是什麼呢?
境界和一個人的精神、心性息息相關;若是心魔難除,就算是念力、天賦俱到,也難以破境。
反之,如果一個人能夠真正地將生死看破,將天地看破,見天地,見眾生,見自我,那麼破境入化夢境,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柳寒鴉,卻好像並不是這樣。
他不像人。
蘇漸咬著手指說道:“有一個人,他的境界十分高深,按理說,可能也已經到達了化夢境,可是,他的野心,卻讓誰也捉摸不透……”
“你也覺得柳寒鴉不是正常人?”
沈雪朔突然這麼說,反而讓蘇漸嚇了一跳。原來,她才是那個最早發現柳寒鴉不對勁的人?
蘇漸轉過頭來對沈雪朔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柳寒鴉有問題?”
沈雪朔蹙眉道:“我可能沒有跟你說過柳寒鴉的事情。可能,除了極個別的人,不會有人覺得柳寒鴉有問題。但是,紫微閣,神鴉司那裏,應該都已經注意到柳寒鴉了吧。隻不過,這件事情沒有人說,便不會有人提。”
蘇漸想起第一次見到柳寒鴉時,對方那平和的氣息,到現在,那平和的氣息完全沒有變化——但是,因為這太過平和,反而有些異樣。
“柳寒鴉曾經是我的西席先生……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我的西席先生了。那個時候,他的臉,和現在,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蘇漸眉毛一挑,從沈雪朔的話語中,聽出了她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