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慮頭上孝布都紮好了,聽聞女子言語目瞪欲裂,“什麼不是我爹?在賀蘭關你信誓旦旦說是我爹,我花這麼多錢這麼多人力把你們弄回京城,你說不是我爹?”
“大老爺明鑒,民婦也是被逼的。”女子哭哭啼啼。
原來她在青樓裏曾經和魏成泰有過露水姻緣,魏成泰失蹤後眾說紛紜,她害怕將軍府問她要人,她又不知道就連夜走了。
原本沒想去賀蘭關那麼遠,但是中途發現自己懷孕了,就跟著商行一路西行到了賀蘭關住下。
“民婦真的隻想好好養大這個孩子,母子兩相依為命。”春娘抬頭哭訴,賀蘭關的風沙足以讓任何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娘子變成糙婦,除了五官依稀能看出當年的豔光,周身已經和賀蘭關民婦無異。
“將軍開恩,民婦實在不是有心隱瞞。”她甚至含糊其辭孩子的身份,並不一口咬死是魏成泰的骨肉。
魏慮茫然跌坐椅子上,不是他爹,那他爹到底在哪裏?
“口說無憑,不能你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龍先生開口,“老朽在將軍府當了二十餘年府醫,對老將軍身體還算了解,既然已經不遠千裏把棺木拉回來,那還是開棺驗驗。”
“不管是與不是,也好塵埃落地,讓他入土為安。”
魏慮立即點頭,也許是這女人說謊,她想霸占父親的屍體好讓他們一家三口團圓。
開棺後龍先生第一眼就皺眉,但還是繞棺一周,又檢查了四肢情況。
“老將軍身高七尺三寸,棺內人足有八寸,人死肉消會變矮,卻不會變高。”
“老將軍少年時打馬球不慎摔倒,右腿骨折,骨頭上應該留有裂縫,這具屍首上沒有。”
“她沒有說謊,這並不是老將軍。”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要說是,耍著我好玩嗎?”魏慮扯開孝布,麵容可怖地質問春娘。
春娘隻會哭泣,念郎擋在她母親身前,“你自己找不到爹,怪別人做甚。”
魏慮看著他叉腰吐氣,這次不但沒找到爹,還疑似找到一個私生弟弟。
簡直自找罪受。
管家立即安排人清場,棺材拉出去,這母子兩暫且不知道怎麼安置,先送到客房,再去請夫人拿個主意,安排好的席麵也端上來,宴請旁觀見證的大人們。
吹拉彈唱咿咿呀呀。
嚴肅的認親場所立即變成宴會。
禮部員外郎張見舉杯安撫魏慮,“其實棺材裏不是老將軍才好,去年京中怎麼傳得,說是老將軍不顧家裏老母幼子,和花樓女子私奔,這名聲多難聽啊。現在知道老將軍沒有做出這樣的事,貴府的名聲沒有損害,多好的事。
這種事其實隨意來個主事見證即可,但是魏慮遣人來請時,禮部還是讓個員外郎來,第一表示對皇後娘家的尊重,第二都知道魏家大方人,這趟外差舒舒服服。
魏慮喝下兩杯酒後就開始訴苦,你說那麼個大活人,怎麼就找不到了呢,找了這些年,還是空歡喜。
魏慮說到後來,淚流滿麵。
都道魏慮至純至孝,老將軍若得知,一定倍感欣慰。
王亦慧去看一眼春娘母子,春娘慌忙要見禮,王亦慧攔住了,“你說這,將軍一直以為能找回老將軍,這般大張旗鼓,也難為你們路途遙遠。”
念郎長相和昊哥兒有幾分相像,王亦慧心裏打鼓,沒說嫁進來還要處理公公的遺腹私生子啊。
王亦慧特意避開這個話題,隻問春娘既然隻打算和兒子安靜生活,怎麼突然就弄出這麼大陣仗。
“我也不知道。”春娘自己也冤枉,安穩日子過了好幾年,突然有人衝到家裏來說是不是你把魏成泰藏起來了。
她魂都要嚇沒了。
她離開京城時隻有媽媽知道,這麼多年沒人找來,她以為無人在意,哪知道突然翻天。
“有人警告我,說京城裏都知道魏爺同我私奔了,我若交不出魏爺,將軍府當場就會讓我們母子斃命。”春娘流著眼淚,“實在是沒辦法就胡亂指了一個,原想著人化的差不多了,也認不出來,能糊弄過去。”
“夫人。”春娘又要跪下,“我真的沒有存著要攀附的心思,隻想帶著孩子過自己的生活,我這樣飄零的命格,實在不敢指望旁的男人,能自己生下一個依靠已經是心滿意足。”
“我們沒打算打擾貴府的生活,不然我也不會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王亦慧欲言又想起這畢竟她沒進府前遺留的事,還得是魏家兄妹兩拿主意,她不好參與太多,最後隻是安撫春娘,“你先住下,好生修整一番,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魏向晚早有準備,所以對千裏迢迢從賀蘭關帶回來的不是爹這件事接受良好,不像魏慮那般打擊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