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往日的嗓音甜美可人,如同蘋果般清脆,如今卻帶上了一抹化不開的憂愁。
“我父親年幼時,曾有一兩小無猜的青梅,後來,此女家道中落,家中便不允許父親與她往來,父親不肯同意,被祖父打斷了兩條腿。沒想到兩月後,父親再去尋她,他們竟是搬家了。父親找了一年都沒找到,隻能放棄,聽從家裏的安排,娶了門當戶對的女子。”
“也就是我母親。”
“我母親生我時便難產去世了。”
少女說著說著,便低下了頭,豆大般的淚珠順著臉龐一滴滴地掉落,打濕了衣裳。她被一雙溫暖的手給環住,靠在了一副瘦弱的肩膀上。
這次,薑時雁並未阻攔。他閉著眼,眼睫低垂,好似睡著了。
“別說了,明舒。”程戚的語氣溫柔至極。她望著明舒哭得通紅的小臉,心疼地用手指拭去斑駁的淚水。
“沒事的,師姐,這些曾經我都和你說過。隻不過是再講一遍而已。”明舒揉了揉眼睛,梨花帶雨一笑。
她繼續說道,“在我五歲時,父親娶了一門續弦,那便是他往日青梅。她於父親早成婚,喪夫,育有一子,年長我五歲,名柳浮年。不過,他來了我們明家後, 便改叫明聞了。”
“我討厭死他了。”明舒抽噎著,眼睛紅紅的,看著像隻小兔子。說到這句話時,整張臉皺巴成一團,孩子氣極了。
她就是不願那麼快回到府中,他病死也好,反正怎樣都與她無關。
聽完明舒的話,程戚能理解。父親娶的續弦才是心中所愛,換她也是無法坦然麵對,連帶著,對於她的孩子也無法做到喜歡。
她摸了摸明舒圓圓的小腦袋,表示認同,“那就討厭吧,世上這麼多人,有些人生來就是讓人討厭的。”
少女聲音似玉石般清透,聽上去,這話並不像關心的語氣。
可是明舒知道,師姐這是在安慰她,而且,記憶中的師姐曾經也這麼說過。她睜著一雙杏眼,怔怔地看著師姐。腦海裏浮現起當初師姐清麗的模樣,當時師姐也是如今天一般摸著自己的腦袋,冷冷地說出這句話。
讓她得以原諒自己。
她其實很矛盾很糾結,她知道自己不該遷怒任何人,父親一直都很疼愛她,就連繼母也是一臉憐愛,從不對她生氣,也從不計較她對柳浮年無禮,還老是讓柳浮年讓著她。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憤怒,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無理取鬧,他們都在讓她,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那她的家呢?她的家去哪兒了?
也是,若是當年父親找到了他的青梅,哪裏會娶母親,哪裏會有她呢?他們本該才是一家人。
父親不愛母親,可她愛母親,即使她與母親從未見過一麵。
是師姐的話讓她擺脫了內疚,討厭便討厭,那又如何,他們非一母同出,她有這個立場討厭他。
她本沒有什麼天分修仙,可雁西山錢財短缺,而她有的是錢財,所以她如意地進入了雁山派。而她之所以想去雁西山修仙,就是因為修仙之人都要斷情絕愛。她討厭那樣的自己,可她現在接受了不那麼善良,能怨能恨的自己。
能來雁山派,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明舒深呼吸一口氣,擦好眼淚,幸福地笑了。有大師姐在的地方便是家,大師姐讓她的心靈有了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