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赤幽州最神聖、宏偉的地方,在它數萬年的輝煌畫卷中,曾見證過天元崩壞後的枯榮,也留下如劍一、離珠、滄瀧這樣的傳奇。
憑借玄妙無儔的功法與深厚的宗門底蘊,它一直淩駕於赤幽六大宗之上,成為無可撼動的道界巨擘。
這裏被無數修士譽為尋道、升仙的不二天梯,琳琅滿目的功法、丹符、法器乃至洪荒異獸,凡能想到或想不到的,隻要有充足的靈石和天材你都能得到。
但同時,它也是整個八荒最凶險的地方。在數萬年的血雨腥風中,它像一座孤獨的巨人矗立在茫茫無盡的赤色荒野,它的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迷途荒漠,饑餓的大妖時刻遊蕩準備吞噬迷途的羔羊,而它的身前則是一條橫貫萬裏的長垣。
很久之前,當一些仗劍平四海、快意蕩八荒的少年天驕登頂垣上,不等發出豪言壯誌,就被眼前的場景駭到瞠目。
在他們眼中,滔天的巨物翻卷著屍山血潮從穹頂直下冥海,無垠的荒野上響徹著滲人心魄的怒吼,窮惡的妖獸擠在一塊互相撕咬,領頭的大妖破開層層結界伸長脖頸仰天狂嘯,從它們深淵巨口中激射出的道道血光狠狠衝擊著護城法陣。垣上,方才英姿勃發的少年郎早已麵如土灰,他們彼此攙扶,都從對方渺小的瞳孔中看到無窮的恐慌。
那時風雲際會,濟濟一堂,四海八荒的修士憑著一腔熱忱勠力抵禦獸潮,這萬裏長垣的每一寸土地都曾留下鬥痕,每一道鬥痕便是一段傳說。修仙、飛升、大道,這些承載了無數人的夢想便在這座孤傲的堡壘上一代代傳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彼此角力不知盡頭,直到一把劍的出現……
一百多年前,有一人於昆吾祠下羽化得道,先平仙盟內患,後降妖王九嬰,又在句芒、扶桑二神的傾助下力敗戰神刑天,最後以無上道法封印幾萬裏冥山後消失了。自此,八荒迎來了亙古未有的安寧,後人為了紀念他,取萬年赤火金在仙盟城中為他塑身受後世頌仰。
……
“爺爺、爺爺!”
這日風和日麗,清靜的小巷內忽然飄來一聲清脆的童呼。
“爺爺,你醒醒。你怎麼又睡著啦!”
一個大約七八歲、紮著兩顆團子頭的女孩伏在躺椅旁,正滿臉焦急地搖著一位灰袍老者。
“呃……”老者被女孩擾到清夢,也不睜眼,翻個身迷糊道,“別鬧,靈兒。你繼續講,爺爺聽著嘞。”
“啪!”
女孩見老者這般模樣,小巧玲瓏的鼻子頓時一酸,委屈地將懷中一本厚約三寸的書摔在地上,略帶哭腔道:“這本《仙盟手劄》方才可是爺爺鬧著要聽的,靈兒讀了一個多時辰,爺爺就睡了一個多時辰。”
那老者聽完女孩的哭訴,蹦開上下兩隻打架的眼皮,掙紮著坐起討好似的為女孩扇了扇蒲扇,道:“靈兒乖,爺爺就愛聽靈兒講故事。”
“哼!”女孩紅著眼別過頭,一副聽慣了的模樣,“隔壁牛爺爺都知道疼靈兒,隔三差五給靈兒打幾件玩具。爺爺你倒好,天天中午吃飽喝足拉著靈兒給你講故事,羞不羞?”女孩說完又哼了一聲,扭頭不再理他。
“咳……爺爺老了,不中用了,臨走前就想多聽聽我乖孫的聲音,等到了地下好講給那老婆子聽,咳咳……”老者老臉一紅,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忽然呼吸一緊,劇烈咳嗽起來。
女孩聞言慌忙起身抹掉淚花,乖巧地為老者捶著背,聲音沙啞道:“爺爺,靈兒不耍性子了,再給爺爺講當年如何胖揍饕餮的故事。”
“嗬……好……咳咳……”老者在女孩的攙扶下甫一躺好便狡黠一笑,怕被女孩看到又重重咳嗽幾聲。
女孩坐好,將厚厚的書劄重新托到膝上,待翻到饕餮那頁開始朗朗而讀。老者聽著耳邊清悅的童聲,繼續眯著眼皮愜意地扇著蒲扇。
突然,一聲悠揚的號角響起,他猛地睜開眼,恰好看到頭頂閃過幾道黑點奔向城外長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