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點也不安靜甚至聒噪的磨人,黑黝黝的洞口不時發出悲愴的低吟,仿佛隨時準備將人埋葬。
“嘰——”
刺耳的啼鳴響徹肅殺的荒野,一隻渾身冒火的毛猴跌跌撞撞朝前奔跑,長長的手臂不停地撲打著越燒越旺的火苗。很快,它不跑了,七竅竄出的火焰將它烤的外焦裏嫩,開始散發濃鬱的肉香,如同古月荒原篝火旁炙烤的美味,可惜沒人停下品嚐它的美味,因為此地正在上演一場驚心動魄的搏殺。
飛劍嗖嗖穿梭,七八隻猴怪應聲倒地,滾燙的陽炎真火嚇退密密麻麻的樹妖、精怪,待擺脫這些煩人的小妖之後,段東陽然後將目光聚集在前方三隻長相奇特的大妖身上:奢比屍、夔獸及孟極。
奢比屍,獅身人麵,一身茂密的棕黃色毛發顯得精神抖擻,雄闊的肩頭各搭有一隻青絲小蛇令人望而生畏;青麵夔獸,聲如洪鍾,吼如雷霆,臃腫如胖頭蛤蟆的身體由一條柱子般粗壯的大腿撐著一蹦一跳向前挪動;但最為奇特的還是要數豹頭人身的孟極,隻見它雙足直立,身上灰褐色法衣搭配項上一串斑斕琉璃珠儼然一位參禪悟道的苦僧。
段東陽表情凝重,一眨不眨盯著孟極。他知道,麵前這隻妖獸妖氣內斂,不露絲毫敵意,已達準妖王級別,半步就能修成人身。
一聲“善哉善哉”,段東陽赫然發覺如山的壓迫自席卷直下,隻一瞄,便見呼呼的巨石從天而降封住他的上路,而劈啪的雷湧則由四麵八方湧來一點點壓榨他的剩餘空間。千鈞一發之際,他甩出幾張符籙,在巨石、雷霆交彙的刹那,一閃遁入地底。
幽邃黑寂的地下,段東陽正小心潛行,忽地身下泥塊有輕微的晃動,隱隱有大物出現。他停住,長劍在手用力一紮,一隻毛毛糙糙的大手破土而出,帶起的土石四濺飛落。長劍刺入一塊飛石,段東陽將身體牢牢附在它的背麵,透過清冷的月光,他看清方才站立的地方被巨石、雷電蹂躪的慘不忍睹。
正思忖如何脫身時,耳邊似有風聲,他屏息靜聽,一記金剛拳結結實實砸進肉裏,剛猛的拳勁將他連人帶石砸進土裏。
不及喘息,身下霍然衝出一張血口,驚世的妖氣衝的段東陽昏頭轉向。飛身躲閃之際,他看清是隱藏地下的蝕猿鑽了出來,一對鋥亮的獠牙在月下泛著滲人的寒芒。
風,如永恒冰原吹刮萬年的苦寒,一道十人多高的風刃淩空斬落。段東陽不敢硬接,憑借靈巧的身法勉強避開,饒是如此還是被無孔不入的風刃刮傷。
一擊得手,身披灰褐色的法衣的孟極雙手合十捧住胸前琉璃珠頷首誦經,若非它項上一顆豹頭真像一位心係蒼生的高僧。
血滴落在地上,全身撕裂般的痛,段東陽大喘著氣已記不清挨了多少下,隻知道胸前那道血口又崩裂了,神誌也變得模糊,陰寒刺骨的冥氣正在侵染他的身體。他深吸一口氣,牙關咬緊,強撐著身體立於妖獸環伺的荒原,血乎乎的眼睛在一眾妖獸間掠過:冥獸蝕猿、晦明、穹蒼,大妖孟極、夔獸、奢比屍,還有連續奔湧多如洪水的獸群。冷風灌入他的耳蝸,凍得他嘴角有些哆嗦,幾股熱流湧了出來,他摸了摸手上殷紅一片。
“這具身體怕是不能要了……”
玉簡依舊安安靜靜躺在他的手中,一副歲月喧囂我自靜好的模樣。段東陽笑了,眼中盡是柔情,玉簡柔和的光芒如她莞爾的笑輕輕吻在他的額頭。他抬頭望一眼明月,七色的月暈將它護在正中,他想起不久前,也是這樣的夜晚,明月之下,他拉著洛瑛的手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地說道:
“待此事了結,無關旁人的議論,你我便去仙盟舉辦婚禮,可好?”
聞言,雖已不是少女的洛瑛臉頰緋紅一片,偎依在他的肩頭害羞地點了點頭。
“哈哈哈哈!”
他如那夜般大笑,笑眼中有星光閃爍。感受到主人的哀傷,玉簡發出縷縷柔和的靈力想要撫慰他的創傷。他握緊玉簡吻了下去,如同與洛瑛最後的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