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銀龍飛雪(1 / 2)

愁雲永晝,灰蒙一色,古荒的赤色荒野之上,上演著一場驚心動魄的賽跑。

金黃的毛球與赤焰的火球一前一後追逐翻滾,好似嬉戲打鬧的頑童,互不相讓。

“哎呀!”

突然,跌出老遠不知翻了多少跟頭的吞吞終於在一座亂石堆砌的土堆前止住翻滾,頭朝下、腳朝天癱倒在地,不待喘息就見一團火焰迎麵撲來。

美味觸手可及,它下意識張嘴,又慌忙捂住,兩顆大如星鬥的眼睛倉皇四顧,還好,沒有那個綠不拉幾的討厭鬼。

“啊。”

大口一張,火焰入喉,毒辣如刺,有點像爆天椒又像烈火蟻,但無一例外都是它討厭的。何況頭朝下吞咽很是費力,對於天生吃貨而言,再沒有比美味入腹刹那更美妙的事了。於是,吞吞皺緊了眉頭。

與之相反,口內的孽忘生則狂喜至極,暗叫“成了”的同時,朝喉嚨口左突右進,忽地一股熱浪襲來,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被頂飛出去。

“呸呸!”吞吞想起,這是它第二次將到嘴的食物吐出來了,賭上饕餮一族的尊嚴發誓,這一定是它生涯最後一個汙點。

火焰中心的孽忘生眼睜睜看著那頭撅著腚的惡獸將他吐出來,發了瘋似的撲上去,凶神惡煞地吼道:“張嘴!張嘴!”

沒用。吞吞隻顧奔跑。這“菜”一點都不好吃。

“我非常好吃。”孽忘生開始誘騙。

鬼才信你。吞吞扭頭衝他吐舌,那條妖紅的舌頭猶自火辣辣的灼痛。

見這隻惡獸油鹽不進越跑越遠,孽忘生的天火在寒風中褪散,漸漸連那隻笨拙的饕餮都攆不上了。

“要結束了……”孽忘生喃喃,淒惶無助,如同那時長眠冥海。

冥冥深處,無邊苦海,一聲“嘿”笑將他喚醒,四周空寂寂一片黑暗,他屏息靜聽。

“信我,助你逃離苦海。”

魔音貫耳,靡靡誘惑,他知道有詐,但毅然應下。

……

不知何時,混沌的天空清亮開來,抬頭一看,卻已是夕陽西下,自古離別,多在黃昏遲暮。

遠遠的巨靈神樹依舊鬱鬱青青,碩果累累,層層疊疊的藤蔓像一雙雙母親的手精心嗬護著繈褓中的嬰孩。遠處飄來幾片雲彩,環繞在高聳的樹冠久久不願離去,它們是向勇士獻上的花環;雲層隱隱有青鳥啼鳴,那是為鬥者送上的挽歌。

“落雪了。”

火光搖曳,漸明漸暗,孽忘生望著高空一片雪花說:“我還記得我們相識那天也是雪落。”

項元籍在身後靜靜聽著,神色淡然,沒有勝利者的喜悅與傲慢。這個對手,空前強大,值得尊重。

“這次算你贏了。”

怨恨、不甘都隨著漫天的雪滌蕩消散,孽忘生的目光落在這位摯友。

神體斑駁,芳華不再,肩頭那條喋喋不休的小龍不見了,要麼死了要麼快死了。

“嗬……”孽忘生看著項元籍,勉力擠出一抹笑,“有你相伴,路上想必不會孤單。”

項元籍挺著一杆銀龍雪槍,眼神堅毅,不置可否。

“銀龍飛雪,雪落之時便是身死之日。”孽忘生最後望了一眼淒美的雪花,撲簌簌的,像蒼天的眼淚。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清響,長槍破碎,粒粒碎星比潔白的雪還要美麗。

“英才天縱,你是仙盟近萬年來,除向令鈞外最有希望飛升的天驕,但為何百年來屢屢受挫,萬般造化皆為他人作了嫁衣?最後竟落得與我這魔頭一同泯滅?”他自顧自說著,仿佛念自己一生的獨白。

項元籍默默聽他泄盡心聲,對麵的火微如螢火。

“值嗎?值嗎!”

麵對孽忘生的諸多質問,項元籍的腦中浮現一座寒冷幽暗的地牢,吱呀一聲,門開了,和煦的陽光從門扉擠進來,門外是那張最熟悉不過的笑臉:

“項兄,我來接你回家了。”

“……”

此時無聲勝有聲,孽忘生戚然一歎,他的滿腔怒火隻餘丁點末光了。

“透過那隻冥妖的記憶,八荒之外確有洞天,它們一族的王也即將蘇醒,可你注定是見不到了。而我……”孽忘生的眼中金光閃閃,詭異一笑道,“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