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後,邙城終是下起了雪來,雪花旋轉著紛紛撲進宮中,像執著的玉色飛蛾,似舞如醉。
“說是等一場雪,沒想到竟足足等到了今日才來。”裴竹珺身穿織錦皮毛鬥篷,亦是著溫婉的打扮。
她來到祭典廣場上的頭一件事,便是尋找荀邕,酆帝未至,眾人都尚未落座,正是說話的好時機。
“雪景不分遲早,下下來了,便是正好的時候。”荀邕望著漫天飛雪回她。
“是嗎?不分先後嗎……”裴竹珺喃喃自語。
雪越下越大,為免燭火被澆滅,宮裏派出了百餘位宮人舉著黃羅大傘為燭火遮擋,隨後又給每個席座旁也安置了一位撐傘的宮人。
燭火先於貴人,這倒是頭一回。
廣場中間燃起了熊熊的篝火,既為造勢又為給眾人取暖。
巫馬戎站立於整三層的巨型圓形石壇前,表情肅穆,火光印在他的臉上,與其說像在等待神靈降臨的神侍,不如說更像為地獄之門引路的鬼差。
“殿下,你說七皇子和蘇藜,哦不,太子妃,能及時趕回來嗎?”裴竹珺問道,想必他們之中,還沒人習慣叫蘇藜太子妃。
“或許吧。”荀邕故作冷淡,實則早已命人於城牆外打探,得知王軍已於牆樓高台之上可見,可能否在開壇儀式前趕到,這還不得而知。
而在此刻,蕭家兄妹也落了座,見裴竹珺與荀邕又湊在一處,蕭從吾不由地往他們倆處多看了幾眼。
蕭即墨則是頻頻往正和門,軍隊歸來之處張望,盼了三個月,蘇藜今日終是要回來了麼?
上元節當日不可見血,而酆帝又急於在紅羊劫到來之日就以開壇儀式扭轉逆勢,於是決定在上元節當晚同樂之後,子時一過便立即進行獻祭儀式。
眼下的酆帝可沒有什麼心思歡度佳節,他焦急地在殿內等候著,到了亥時才離開宮殿。
華蓋之下,酆帝與皇後終於一道步入了祭典廣場,一時鼓樂齊響,彩燈將天空都映出了炫彩。
觀燈、猜謎、三兩小聚的眾人這才紛紛落了座,裴竹珺見狀也趕緊回到了大哥裴臣煜的身旁。
“大哥剛才怎麼不去與公主賞燈閑聊?”裴竹珺見他已獨自喝起悶酒,心中不解。
裴臣煜的煩悶,一是來自於先前拒絕了公主的心意,這幾日一直都鬱鬱寡歡,二來則是收到了袁璜發來的密信,殘軍之事荀鉞已盡數知曉,而他眼下又與潁王結了盟,後麵的路該如何走,他有些惆悵。
“無事,雪落天冷,想喝些酒罷了。”他隻得隨口敷衍。
裴竹珺立馬抿了一口杯中酒,皺眉道:“這酒哪有你各地搜集來的名酒好喝,也太過平常。”
酆帝入座後,巫馬戎忙上前詢問,“陛下,子時將至,怕是等不到七皇子送避株來了。”
酆帝眼下烏青,麵色暗沉,似有些不悅,“沒有避株之血,這祭壇該以何物獻祭?”
巫馬戎似是早有準備,他湊近了酆帝小聲說道:“馬、牛、羊、雞、犬、豕,六畜各一,當然,最有誠意的,還需得獻上童女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