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息。
在沈輕鬆的叫喊聲中，底下的侍衛才反應過來，先前落水的是他們家王爺。
於是場麵一時壯觀起來，侍衛們像餃子下鍋一樣，撲通撲通跳下水救人。
但他們都晚了一步。
夏姑娘的速度無人能比。
秦庚會武功，底子還不錯，但是，他不會水。
他剛跌到湖裏，就因為張著口被一連串地灌了好幾口水。攝政王還從未有過這般狼狽的時候。
他渾渾噩噩地被水卷著往下沉，隱約聽見了另一道落水聲。
不知道是來救他的侍衛，還是又被船晃下來的一個人。
水嗆得他無法吐氣，意識朦朧，耳朵嗡鳴，隱約要見到先帝的時候，忽然有條手臂撈起他，讓他得以大口地喘息。
那人攜著他從水裏往畫舫那邊遊去，手都未曾抖一下。
定然是水性最好的侍衛長。
攝政王閉著眼睛想。
終於，畫舫上的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接過去，救他的那個人也被拽了上去。
幸好沒在水下淹多長時間，沒有大礙，攝政王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然而第一眼，他看見的便是栽倒在他旁邊，同樣衣服濕漉漉的夏驚瑭。
夏驚瑭水性很不錯，好幾個侍衛都攆不上她。隻是因為前幾日生病的原因，上來以後有點累，倦怠地坐在了船板上。
因為太過於意外，以至於秦庚心都跟著顫了下，在下麵被水束縛的感覺恍然重現，叫他有些難以喘息。
沈輕竹急急地找出件幹淨衣裳，給夏驚瑭披上。倒不是為了什麼姑娘家的名聲，大盛朝民風開化，不會因為救人的事而敗壞一個姑娘的清譽。
隻是怕夏驚瑭被風吹得著了涼。
這事一出，自然不能繼續賞景了。看了這一幕的圍觀者皆人心惶惶，船夫忙不迭把畫舫駛回去。
秦庚死裏逃生，抬手揮退一堆侍衛，方才的心悸仍然還在，在水裏都沒有過的心悸。
他時而閉眼，時而睜眼。
閉眼是被水流卷著往下沉的噩夢，睜眼就能看見旁邊的夏驚瑭，能看到她因為累而眨也不眨如同水墨琉璃的眼珠，能看到她數不清的小花骨朵一樣卷翹的眼睫……
因為她引起的心悸又因為她慢慢停住了。
她救了他。
在他落水的短短一刹那，本能一般把自己的安危拋到腦後，跳船救他。
這是清清楚楚的事實。
其中裹挾著的情意讓秦庚心頭發懵，又好像有一股烈火在灼燒他，燒得他四肢百骸都沸騰起來。
攝政王見過的姑娘不少，對他表明心意的也有不少，可一般都止步於贈送定情信物被拒絕那裏，大差不差，沒什麼不一樣。
唯有夏驚瑭，從一開始就是個意外。她的出現，她的舉動，每一步都沒有征兆，因而讓秦庚抓不住。
現在，這個意外越來越大，越來越出乎秦庚的意料，似乎，要把他的底線和規則一齊打破了。
或許，他可以試一下。
幹涸的心髒遭受湖水浸泡，反而緩緩活了過來。湖水退去，幹涸之地下的種子頂破了那塊鬆動的土壤。
秦庚頹然閉上眼睛，終於承認了自己的心思，竟然放鬆下來。
隻是因為夏姑娘以往的種種表現太過主動，秦庚又剛剛還說了拒絕的話，一時之間矜持又端莊，是怎麼也不肯把自己的心思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