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城街上不見人影,燈爍極暗,月映著朦朧的霧光。
楚廉舟獨步其中,這條街他在熟悉不過,是他午夜夢回的故國。
他漫步其間感受著城中熟悉的氣息,雖不似白日的那般繁華熱鬧,可他卻感覺到那久違的溫馨——家的感覺。
沒走幾步,空中一聲驚雷作響,他抬頭一看,剛才還霧朦朦的月色和暗沉的星光已被黑雲無情淹沒。
此時空中又是一聲雷響,閃電像一張天大的蛛網鋪散開,頓然打起了雨點,雨落在楚廉舟臉上,冰涼的感覺不深,卻寒徹入骨,透進心脾。
“殺。”
一個字眼,氣勢磅礴,響徹九霄,楚廉舟下意識的手向腰間,卻撈了個空,他低頭一看,頓然愣住。
此刻的他手掌虛小,身子單薄,一襲金色華麗品質上好的錦綢衣,沒有佩劍。
這,明明是他八歲之時。
他來不及想這是怎麼回事,便被一人抱起來,飛奔逃走,抱他的是這承桑國的國後,承桑紓黎,他的父君。
城門外衝車撞擊著城門,士兵們的吆喝聲齊鼓大作,每進一步則大地顫抖,很快一聲破霄之聲伴隨著滾雷之聲落下。
城門倒塌,千萬騎士破門而入,群馬飛馳。精騎如破水之劍奔入己方人馬,一時之間,慘嘶聲四作而起。
箭雨朝他們疾奔而來,承桑紓黎身形如電,動作疾快,但箭雨著實太多,好幾次都險險躲過。
城內戰馬之聲嘶鳴,鼓聲,滾滾驚雷與滂沱大雨的刷啦聲混雜在一起,聲勢浩大。
楚廉舟卻充耳不聞,愣愣的看著這張久違的臉,還是如以往那般好看,眸星朗月,冠麵絕絕,如春山畫宇,寒夜凝江,就連那人左耳金子長鏈的耳飾打落在的自己臉龐,都沒覺得疼痛。
耳洞處的耳飾鑲嵌的是一顆珍珠般大小的紅色瑪瑙,猶如雪地裏獨綻的紅梅,嬌姿豔麗,他伸手去摸。
承桑紓黎低眸看了一眼,抱著他繼續逃走,楚廉舟又摸上了人淩厲的顴骨,是有溫度的,不覺的心頭一暖。
這時承桑紓黎已停下腳步,將他交付到了禁衛軍的手中,“帶他走。”
承桑紓黎說完便轉身要走,剛一轉身又停住了腳步,側頭看著那抓著自己衣擺的小手,折回。
一雙骨節分明十分好看的手捧起楚廉舟小小的腦袋,在楚廉舟同樣帶著耳飾的左耳耳垂落下一吻:“衾培,父君是這承桑的國後與你父帝共赴存亡,你要活下去,記住,不要複仇。”
說完轉身便走,衣擺順勢被抽走。
楚廉舟指骨握緊,但卻隻碰到了那虛無縹緲的擺沿,看著那道瘦長堅毅的身影離去。
他明明抓得很緊,可還是沒能留住,滾燙的淚珠抑製不住的往下掉。
他模糊的視線裏,那人雙足一頓,騰空躍起,身輕如燕,颯立牆頭,對著牆下大喊了一聲,地下的廝殺聲頓時小了一半。
他像是瘋了一般的掙脫開禁衛軍的手,朝人跑去,邊跑邊喊著“不要。”之類的話。
而言語出口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失了聲,站在牆頭的人根本就聽不見,他拚命的跑著,腳下一陣兵荒馬亂,無聲的嘶喊著:“父君,不要。”
身後禁衛軍追趕喊他的聲音都聽不見。
倏然腳下一絆,摔在了地上,他感覺不到疼痛,再次抬頭時隻見那人舉劍抹勃,一時紅霧迷眼......
楚廉舟頓然從夢中驚醒,眼前一道寒光亮起,自然的警覺使他快速避開,那寒光再道襲來,他直接將被子一掀,罩在人頭上,翻身下榻準備去拔那一旁案桌上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