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沐紈帶著小素去了傅家公司。
沐紈在公司也沒有太多業務要處理,主要就是幫傅之琉盯著幾個重要人物。
召集幾個負責總監開了一場會後,沐紈便待在辦公室裏無所事事了。
小素不會說話,坐在一旁的沙發裏,幾乎讓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沐紈顯然對兩人在一起的相處方式已習以為常,並沒有和小素溝通閑聊,而是用手機給趙岐打起了視頻通話。
——
趙岐正在看文件。
但他今天的狀態很不好,注意力總是會從白紙上的那一個個漢字飄到別處。
當他手頭的筆尖再一次無意識地在合同上留下一團墨跡時,趙岐終於合起了文件,有些懊惱地抹了把臉。
昨夜沐紈帶著他逛了逛傅家的五層別墅。
其實傅家的布局並沒什麼變化,他們也沒有完全逛完,因為大多數時間都被沐紈留在屬於她自己的四樓了。
四樓有兩間房,那是完完全全屬於沐紈的空間。
沐紈領著他走進了其中一間。
那是一間用於藝術創作的工作室,天花板上倒掛著一束束沐紈從花園裏摘下來的開得旺盛的紅玫瑰,它們被沐紈做成了永生花,假裝永遠不會枯萎。
玫瑰無處不在,趙岐對此並不意外。
但他的腳步還是停留在了門口。
沐紈走到房間中央,正笑著向他招手,“阿岐,你進來看看你自己呀!”
除了玫瑰花,房間裏還放了不少石膏雕塑和畫作,甚至牆上都掛滿了人像。
而雕塑和畫像的主人公一目了然——是趙岐自己。
沐紈偏愛紅玫瑰,也許正是因為對紅玫瑰的偏愛,讓她對色澤濃烈的紅情有獨鍾。
她的大多數畫作,都以紅色調為主。鐵鏽似的赭紅、鮮血般的猩紅、被稀釋了的水紅……再輔以一些黑色、暗紫、深藍等等陰沉的冷色調,那些畫作再怎麼被精心描繪也稱不上討喜。
更主要的是,或許是為了配合這些色調,畫中主人公的形態看起來也並不舒服。畫麵裏的血泊、殘肢、刑具都是常態,也有扭曲的身軀和驚恐到變形的容貌,讓人遠遠瞥上也能感受到那種瘋狂與恐懼。
雕塑造型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是了。
就這麼被一屋子神情各異、形狀奇怪的自己包圍著,縱使有橙黃色的暖光燈籠罩,也讓趙岐不自覺地脊背發涼。
見趙岐久久沒有動作,沐紈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
她漸漸收起了笑容,也放下了邀請趙岐進入自己領地的手。
沐紈順著趙岐的目光把自己這十年來的傑作掃視了一遍,輕聲問道:“你覺得這些不像你,所以不喜歡嗎?可是你十年前就走了,我也不可能把你畫得和現在一模一樣呀!”
趙岐閉了閉眼,再三告誡自己沐紈是病人,才勉強冷靜的走進了房間。
“不,像我,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趙岐走到了沐紈身邊。
沐紈目不轉睛地盯著趙岐的雙眼,“那你為什麼不進來?你還是不喜歡我的作品,對嗎?”
“……”趙岐這次主動伸手拉住了沐紈的手,“對。”
沐紈剛有些開心被趙岐拉住自己的手,就聽到了他對自己的否認,沒來得及收回的嘴角和黑沉到無底的瞳孔就這麼有些突兀的一同出現了。
趙岐看著她的神情,知道不能耽誤,趕緊捏了捏她的手,拉回她的理智,繼續道:“沐紈,你不會對著這些斷臂殘肢害怕嗎?”
沐紈勉強回了些神,“他們是你呀,阿岐!我怎麼會害怕啊……”
柔軟的墨發有些淩亂地披在她的身後,映得她精致的五官和小巧的臉蛋愈發像個洋娃娃,怎麼也看不出這麼漂亮的女孩兒正處於墮落瘋魔的邊緣。
趙岐指著一幅畫,裏麵的主人公已經沒有了四肢,四肢散落在畫紙的任何地方,深紅色的顏料落成一朵朵綻放的血花。
趙岐說:“你想我變成這樣?”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並不能猜到沐紈的回答,也不敢奢望沐紈會產生同理心,將別人的傷痛想象到自己身上,但他還是問了,至少,能讓沐紈多一刻理智的思考。
沐紈看了一眼那幅畫,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