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後。亞平寧半島。
阿爾卑斯山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把整個歐羅巴分成南北兩部分,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候-冬季濕潤多雨的地中海氣候和幹燥陰冷的溫帶大陸性。
亞平寧半島一直是一個充滿輻射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到現在為止外星人沒有攻陷地球解放組織大本營的原因,即使象波江星人那般強壯,也對這種惡劣的氣候和周圍複雜的地形望而卻步。
雖然有強輻射,土壤質量很差,但相對潮濕的環境對作物生長卻不錯,雖然很少有可以用作耕作的土地,但是這點收成卻一直勉強維持著解放組織的生存。據說在遙遠的古代,亞平寧、巴爾幹的土壤水平也不比現在好多少-比起中亞和東亞大河流域文明發源地來貧瘠多了,曆史上這一帶的國家一直曾經擁有的富足是借助其戰略位置進行海上貿易的緣故。
剛開的一片田被風沙淹沒了,幾個少年正呆呆的看著他們幾個月的辛苦成果付諸東流。一天又一天的努力耕耘,辛辛苦苦構建的希望就這麼破滅了,再有一個月就可以收獲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一個少年突然跌跪到黃沙上,劇烈的咳嗽起來,血絲從細長的手指縫裏滲出,那雙手上全是粗糙的繭子和水皰,瘦削地隻剩下包著骨頭的一層蒼白皮膚。
“99,你吐血了?”一個少女慌張的按著他的背,做著一些粗糙的救護動作。
“又喘不動氣了?趕快回去吧,這裏輻射太強了,我背你。”兩個少年似乎很習慣了。
“沒事了,”他抬起頭,憔悴的臉上是一對大得異常的眼睛,暗青灰色的眸子竟然和天的顏色一般,頭發卻象冬天的枯草般沒有生命力。
“我還以為可以看到這次的收成。對不起,拖累了大家。”
“沒關係,大家都是自由戰士嗎。我是說未來的自由戰士。”高大的少年靦腆的摸著頭。
“99,你的身體不好,少說話。“少女狠狠得瞪了那兩個少年一眼。”醫生說你這種情況很正常,隻要等你長大了,你的肺就能自由的呼吸了,不然等我們把地球解放了,我們到沒有核輻射的地區去,你就會好了。”
“麗娜,”99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我們都不要騙自己了,下個月你們就要上戰場了,我也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99!”
“我們都是自由戰士,死亡不是什麼恐懼的事情,但是我不想這麼死,我希望能為地球戰死。我已經申請加入突擊隊,批準了。”
三個人放在99身上的手都突然重了許多。
“我不會玷汙自由戰士這個稱號的。不過,麗娜,如果我們都能活到地球解放的那一天,我能和你一起種地嗎?”
“99,我一直很喜歡你,可是我……”“我知道了。134和你真的很適合,”
“99,等我們把地球解放的那一天,一起把這片地全種上莊稼。用我們種的麥子做啤酒慶祝。”134拍拍他的肩。“還有我。”一邊沉默的75也不失時機的插口。“我要做第一流的麵包師傅。”
“風很涼,別凍著……”麗娜把一張破毯子披到獨坐在夜風中的99身上。“別再喘不了氣,就麻煩了,”順手將一個焦黃的布包遞給了他。
“麗娜,還沒有睡?”99勉強的笑了一下。“我沒事的……也沒有咳嗽……”
熱的有些燙手的粗布裏包的是在灶下炒過的鹽,這是一種簡單的熱敷治療,99習慣的將溫熱的布包貼在前胸,微微帶著辣的熱度果然讓肺整個清爽許多。
“75他們還沒有睡?”總是讓人多餘的費心,少年的頭不免低下了。
“這點小事我還是很拿手的……是不是又做那個夢了?你隻要睡得好就會做那個夢……”
“嗯。總是給你添麻煩,”
“早就習慣了,99……”揉在頭上的手很習慣的按摩著一些舒緩神經的如風池等穴位。
“……麗娜,下午的事情……我真的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等你長大了,真的談戀愛,就明白了,你一直把我當姐姐,”
99眼中全是迷茫,“以後你會明白的,明天就要分開了,99,能不能答應我,盡量活下去。我知道你這樣很痛,很難受,可是我還希望你能活下去,你有兩次心髒停止跳動都救了過來,也許這次也能……”
沒有親人,身體又這麼差,又失去記憶,還整天做惡夢……已經活不到下一個春天……
“這次大夫說是真的不行了……我會盡量的努力……”他習慣的把頭倚靠在麗娜懷中,後者也習慣的抱住了他,“可能是你最後一次抱我睡覺了。”
都明白的事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兩個月後。
夜很深了。大地卻並不寧靜。到處都是廝殺的喊聲與人死前的呻吟。
這是一場異常激烈的戰鬥,由於地球敗類的告密,地球解放組織這個秘密的基地被波江星人包圍了,為掩護大部隊的撤退,一千多名勇士正與入侵者奮戰,用血與生命阻擋敵人的進軍路線,總司令海德亦不顧眾人的勸阻,親自統領作戰。
硝煙在彌漫,為自己家園而戰的自由戰士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了,是死去,不是倒下,屍體仍屹立不到,為後麵的戰友們擋住槍彈。
一個自由戰士,他顯是受了極重的傷,卻不顧一切的衝向迎麵的波江星人,用鐵箍般的臂膀緊緊的抱住他,但地球人的體力與波江星人的體力卻差得甚遠,那波江星人幾掙開他,“殺了我!”這個自由戰士對跟上的戰友怒吼道。來人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把手中的長矛擲了出去,穿過那戰士的胸膛,紮進敵人的心髒――波江人的身體極強悍,背部的皮幾乎是刀槍不入,唯一的弱點就是心髒。
“87!”瞥見這一場景的一個自由戰士驚呼一聲,衝了過來。“你怎麼樣?”不必問了。“99,替……替我……多殺幾個敵人……”他閉上了眼睛。
熱淚沿99的麵龐滾落,”沒功夫難過了!”旁邊一個人跳起來衝向了敵人。99也站起身來,緊跟著向敵人衝過去。憑強烈的憤怒的爆發,他撲向一個波江星人,把匕首深深的插進他胸部。卻被他回手一摔,重重的摔到地上,隨即,又有一個波江星人狠狠的踹了他一腳,99看見他把槍指向了正在襲擊剛才那個波江星人的自由戰士們,不由大急,但胸部的肋骨仿佛斷了似的,站都站不起來。眼睜睜的看著那外星豬手中的火筒噴出烈焰,吞噬掉同伴的生命。不,有人,麵前有一具被炸掉半個腦袋的屍體,鮮血和腦漿濺了99滿身,有人比他快,用身體擋住了敵人的射擊。驚魂未定的戰士們解決了那隻豬,疾向這邊衝過來,99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量,竟站了起來,撲向又把槍舉起來的波江星人,抓住他的胳膊,重重的咬下去,那波江星人卻再也甩不開他,被衝殺而來的自由戰士們把長矛和短刀插進他的心髒。
鮮血,死亡,99似已瘋狂,隻是憑人類最獸性的本能衝向一個個敵人,把武器刺進他們的體內,不知多少次被甩開,被踐踏,又堅強的站起來。
一截斷矛重重的穿過肩把他紮在地上,他強拔了兩下卻沒有氣力,意識漸漸迷失了。仍然可以見不遠處一排悄悄埋伏的波江星人一起舉起了手中噴火的槍。
不知怎的,他好象看見子彈慢慢的從槍膛裏射出來,帶著強大的初動力織成一片火網,向無力抵抗的自由戰士們撲來。
“麗娜會不會連我的臉都分辨不出來?”這個念頭突然占據了他全部的思緒—不過也隻有那麼一刹那。
一道閃電忽劃過彌漫硝煙的蒼穹,強行撕破了耀眼的霞光。快的讓人的眼都不及捕捉它的殘像,卻亮的足以在人的腦海中刻寫下永遠的記憶。
從容的穿過虛空,他如同優雅的妖精般的身影悄然立在陣前,漠然的望著連慘叫聲都不及發出就已經倒地身亡的一片外星人,一任濺血的長發在爆炸的火焰中狂舞。右手握的長劍卻已在鞘中。
刹那間,世界就失去了顏色。
隻他淩厲的灰眸、飛舞的長發和緊握的劍。
象奧林匹斯之主擲下他憤怒的雷霆般,撕裂大地的沉重震動這才傳來。
劍是名刃,縱仍在鞘中,也無法掩住那雄睨天下的氣勢。人是英雄,雖一身血跡,唇角還有血絲正慢慢滲出,卻仍是讓天地失色的風采。
長劍問天,羅伯特·海德!
他竟然僅憑一把長劍就撕破了一隊外星人火力!
順手拔起了99肩上的斷刃,便又向最激烈的戰團中衝去。兩條交錯的直線之間隻有一個交集。
一聲號角響起,是撤退的號角,大部隊已經安全撤離了。還幸存的自由戰士們大約隻有十幾,二十個,99受了不少傷,不知怎地,卻都不致命。足以告慰烈士英靈的是所有的波江星人都已經倒下了。大部隊已經安全的撤離了。
“給沒死的外星豬補一刀,然後撤離,分散下山。”海德緩緩的道,他的傷也不會很輕了,不得不扶著一棵樹,但一雙灰色眼睛卻異常的淩厲――“我會拖住他們十分鍾。”
波江星人並不把這種地球人放在眼裏,所以吃了一個大虧,但增援的波江星人馬上就會趕來,他們的交通設備非常先進,如果不是借助地形的優勢,根本擺脫不了他們。很久以來地球軍也隻有和他們在山區纏鬥。
“總司令,我們,我們不行了,但,但您一定要出去。地球不能沒有您。”一個人掙紮著站起身來,是第六分隊的隊長。“隊長!”99扶住他。“您還活著?”“99,你幹得不錯,你們大家都很偉大。我不配做你們這些勇士的隊長。總司令,請讓我代替您留在這裏,他們隻認識您的劍,不認識您。”他衝過去,一把奪過海德手中的長劍,一拔……卻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