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X年12月25日天氣:雪
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第一場大雪,而且是在聖誕節。
朦朧的晨色中,隱約可見白白的雪鋪了一天一地,就像是為了慶祝什麽而特意做的裝點。
厚重的雪堆覆蓋了屋頂和道路,壓彎了高挺的樹木,卻阻斷不了城市一如往昔的繁華。
透過窗子,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高架橋,有徹夜的車流。隨著曙光的來臨,經過的車輛都滅了一盞一盞的車燈,五彩的霓虹幻化為東天的一團火焰,冉冉升起。雖然讓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本來麵貌,那團火焰還是照亮了整個世界。連飄在空中的雪片,都泛著銀色的光芒。
我打開了窗子,伸長手攤開掌心,馬上就有好多冰涼的白色積澱,融的那樣慢,難道是我的血真的不再熱了麽?
“你在幹什麽?”微怒的聲音,然後被抓著胳膊往後扯,跌進的是比我暖的多的胸膛。
我把手掌收回到他麵前:“下雪了。”
他皺起的眉沒有鬆下,迅速的拉上了大開的窗子,而後劈手打掉我手裏的雪,已經凍的僵硬的手立刻浮出一片紅來。
“你不要胡鬧,這麽冷的天,怎麽連衣服都不穿就跑出來了。”
我低頭看看,身上套的是薄薄的睡衣,赤裸的雙腳踩在冰涼的陽台瓷磚上,還是那樣惡心的白。
十四歲的時候,母親說,如果我是女孩,一定會成為韓家最耀眼的明珠,不用她費心去爭奪,就會得到最大的矚目。那時,她的語氣裏盡是幻想的期待,仿佛我的性別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更改。可是她總也不明白,再耀眼的明珠也隻是一時的工具,利用完了,就是路上任人踐踏的鵝卵石。或許她明白,但事實往往容易讓人生出逃避的心情。一瞬的絢爛,就能讓人意醉神迷,而精彩不再後,就一定又會要求更多更多。
等她又重新想起我身為男人卻長著那樣一張臉,她看我的眼神裏,就帶了份怨恨。
我不是普通家庭幸福成長的孩子,我有一個美麗的母親,卻幾乎沒有見過我的父親。祖母是一個滿頭華發卻渾身散發強烈氣勢的老人。還有不常見的到卻必須一一記住的兄弟姐妹和那些兄弟姐妹們的母親,她們看我的眼神,就跟母親看其他韓姓孩子的眼神一樣,隻是母親的眼底隱藏了更多的貪婪和瘋狂。
記憶裏,從來沒有過母親溫暖嗬護的懷抱,她一再讓我去做的,除了作為“韓家子孫”必須要完成的事情,還有不斷不斷的去學習怎樣變成男人中的男人。
“我哪裏不像男人了?”有一次我這樣問她,結果臉頰印上了她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
她會喝酒抽煙,我每成長一歲,她的這些惡習慣就越發嚴重。她所痛恨的,不過就是我這張臉,這張不但不能為她帶來榮耀聚焦,反而讓她蒙上恥辱的,就像自動貼上GAY標簽的漂亮臉蛋。
於是某一天,當我站在鏡子麵前看著自己的時候,我也開始憎恨起這張臉。它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唯一幸福。
他看我怔怔的盯著自己的腳,不滿的捏住我的下巴抬眼和他對視。
“在想什麽東西?”
我眨了眨眼,垂下視線,用自由的右手覆上肚子輕輕揉撫。
“我想回去穿鞋子,好冷,會……生病的。”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他居然把我打橫抱了起來,最討厭這種對待女人的方式,我不滿的掙紮,立刻被他緊捏在腰間的手製服住。
為什麽他要比我強那麽多?我甚至比他多呼吸了一個月的空氣。
故意粗暴的把我重重扔到床上,拿被子緊緊裹住,一雙大手有意的在腰腹部摁了幾下,像小孩子似的賭氣方式。
“等雪停了我帶你出去走走!”他十分不滿的,恨恨的,幾乎要帶上詛咒的扔下這句話,而後起身走出了臥室。踩在柔軟地毯上的腳步聲都不同以往的沈重。
心髒忽然劇烈而快速的跳了起來,像是要隨時撞破胸膛,死死揪緊被子的手骨節泛疼。
興奮來的太快,沒有來得及壓抑住,讓我生生的擰成了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