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生活在哪個階層,總有這種事情。明明是在同一境遇裏,卻還要互相排擠欺壓。
被珍珍拉著一路小跑,趕到的時候,場麵已經一片混亂。
珍珍媽媽擺在木板車上的水果散落了一地,板車也被砸裂。一個高壯的女人一邊扯著珍珍媽媽的頭發扭打一邊嘴裏不幹不淨的罵。似乎是那個女人丈夫的男人砸完東西也上來揪扯珍珍媽媽的衣服,三人混戰成一團,體型較瘦小的珍珍媽媽明顯落於下風,被攻擊的狼狽不堪。
四周圍著不少人,都伸手指指點點的笑看,卻沒有一個站出來的。
我立定在人群之外,看著珍珍媽媽拚命的反抗,她沒有求救也沒有認輸,隻是在努力用自己的力量去在壓迫中掙紮,盡管是那麽薄弱,她也不準備放棄。
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纖細的十指骨節突現,珍珍催促的聲音跟在背後,我卻跨不出腳步。我連自救都不能,又憑什麽去救別人?
“棄哥哥,你怎麽了?快去救媽媽呀!棄哥哥!棄哥哥!”
珍珍大概明白了請來的救星隻不過是一個廢物的事實,放開了拉著我的手,自己跑上去幫忙。
她雖然已經是十六歲的大姑娘,可是常年得不到營養的身體瘦弱矮小,看起來隻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哪裏可能拚的過一個大人的力氣。剛剛衝上前去就被揪著辮子甩了開來,額頭不巧的磕在斷掉的木板邊緣,立刻血流如柱,可是來不及顧的到疼痛,又掙紮著爬起來想要去救被欺負的母親。
一股怒氣突的竄上。
我毫不留力撥開談笑著圍觀的人,隨手揀起一根木棒,對準男人的腦袋揮了下去。
男人促不及防被狠狠砸了一棍,鬆開了揪住珍珍媽媽的手,捂著後腦蹲在一邊嗷嗷叫。
披頭散發的高壯女人見狀也撇開糾纏在一起的人衝過來,對著我就是一頓亂踢亂打。
我的威力也就僅限於那一棒吧,隻能勉強的伸手抵擋。
對於一個被禁錮七年的身體,還能要求多做些什麽呢?無論是體力還是反應,我都跟不上。
如果是韓立,大概一拳就能把人砸出老遠,而我卻連個女人都打不過,難怪乎,堪堪夠當一個寵物的資格。
痛與不痛,於我大概隻剩一個概念。
雨點般的拳腳不間斷的落到身上,我盡量的挺直了身體,希望至少可以不失敗的那麽難看。
“小崽子,居然還有臉回來,想救你媽啊?你媽還怕髒了你們家的祖宗牌位呢,生個賠本貨都比生你個兔二爺強!我呸!”女人一邊打一邊大聲罵。
我猜,她大概把我當成了珍珍那個被趕出家門的大哥。
這個世界,真是會玩弄人。
她認錯了人,卻並沒有罵錯。
我想自嘲的笑笑,卻牽動不了嘴角。
扶著牆喘氣的珍珍媽媽聽了這話似乎真的憤怒起來,撲上來就撕女人的嘴。
“你兒子才是兔二爺!我叫你嘴賤!”兩個女人又扭打到一塊兒。珍珍媽媽雖然受了不少傷,但氣勢卻比剛才強了百倍,倒換作那個高壯的女人在手忙腳亂的招架。
那邊被敲痛後腦的男人此時也緩過氣來,向他老婆那邊瞧了一眼,卻向我走來,眼神裏是嗜血的狠毒。
我禁不住抖了一下身體,那種在韓立那裏見多了的神情,卻不知道在別人臉上看到,是那麽的令人作嘔。
不閃不避的挨了男人的一巴掌,嘴裏立刻有血腥味彌散開來。而後是肚子上重重的一腳,再也支持不住的摔倒在地上,腦子嗡嗡作響,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的大腳就踏了上來。
母親說,你要踩在所有人的肩膀上,讓別人來仰視你!尊嚴,權利甚至生命都要靠你來賜予,你要讓所有人都拜在你的腳下!
而此刻,我卻被人牢牢踩在腳下。
這一輩子,我虧欠最多的,大概就是母親,她所要求的,我沒有一樣能夠為她做到,反而奪走了她努力得來的許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