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吳钜躺在一張木板床上,那張床光禿禿的,沒有鋪墊任何東西,硬直就不用說了,那表麵還有些凸起來的木疙瘩,硌得人生疼。
但盡管是這樣一張簡單的木床也是他平日裏享受不到的。
這十一年來,他幾乎大半時間都在森林裏或是山上度過,能睡的地方除了土地便是岩石,而且頭頂沒有一塊瓦可以遮頭,陪伴他的是浩瀚的星空和不斷的蟲鳴。
但他依舊很知足,是的,隻要能有時間可以美美睡上一覺,他就已經很知足。
烏一總是催著他修行,就差跟在他後麵攥著鞭子不斷抽打,到後來,他自己也開始逼自己拚命修行,原因是有人一直在他耳邊講“蠢東西、廢物”之類的話。
他自問自己腦袋還算靈光,並沒有達到“蠢”這個字的要求,可烏一卻總是不依不饒。
但“廢物”兩個字,他實在無法反駁,盡管他日以繼夜的修行,但境界卻始終無法更進一步,據烏一說,哪怕資質再愚鈍的人,花個三年五載也該從凝魄順利達到築魂,而吳钜花了整整十年,卻依舊在原地踏步,這簡直顛覆了他的三觀。
可烏一卻不知,如今外界的修行速度已經不是他那個時代可以比擬的,他口中的三年五載從凝魄到達築魂,若是放在外界,那可就是轟動五國的天才。
如今隻要是能在二十歲之前達到築魂境的人,都能被稱作天賦異稟,或許烏一並非是嫌他修行速度太慢,而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說法。
但至少吳钜也沒有辜負他,雖然花了十一年,可他總算是達到了築魂,並且成功祈魂,雖然其中有不少水分,但是放在外界,依舊還是不錯的成績。
自從吳钜從法域裏逃出來,便一個勁的死睡,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三天,可他依舊未醒。
烏一自然也懶得叫他,日日躺在竹椅上喝茶曬太陽,可他依舊日漸衰老,相比十年前見到的鶴發童顏,挺拔強健來說,如今完全像個行動不能自理的糟老頭子。
他身材嚴重縮水,變得又幹又小,臉部更是隻裹著一層表皮,眼窩深陷如同骷髏,似乎不知何時便會突然長睡不起。
可自從那日他想起“現在之門”是由玄塵身軀所化之時,便忽的看開了,他的心情大好,不再如之前那般陰鬱,盡管他的脾氣依舊有些暴躁,但已經很少聽到他自己和自己對話的情形了。
“我睡了多久?”吳钜不知何時站在木屋門口,一臉迷蒙。
烏一仿佛沒有聽見,自顧自端起一杯茶,望著遠處。
他出了木屋,迎麵而來的陽光照在臉上,有些刺眼,他伸手擋了擋,走到烏一麵前,“師傅,下一個法域是什麼?”
自打從冰人手中死裏逃生後,他便對法域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那可以改變地點,創造出強大怪物的法域實在有些詭異。
他當初出來時也曾質問過烏一有關於那雕像的事,可他並未多做解釋,隻是含糊說了句,“僅憑雙眼去看事物會錯過很多東西。”
吳钜不明所以,也根本猜不出他想要表達的意思,隻是隱約覺得這創造出的法域似乎都存在某些特定的規律,隻要打破這層規律,便能夠從法域中出來。
當然,這也是他的猜想,畢竟他經曆的不多,但至少有一點他需要注意,便是要提前探知接下來的法域會遇到什麼場景和怪物,他可不想在莫名其妙下就白白丟了小命。
烏一放下手裏還未喝過的茶,起身站在他麵前,“休息夠了?”
“還行。”吳钜升了個懶腰,全身骨頭劈啪作響,“隻是覺得全身有些酸軟無力。”
“你這一覺睡了整整三日,老夫還以為你要長眠於此。”
“三天?”吳钜一臉詫異,“我睡了這麼久嗎?”他捏了捏肩膀,“我說怎麼全身酸軟,那你怎麼不叫醒我?”
“不用了。”烏一背著手,望向遠處,“在臨走前,讓你好好休息一番。”
“臨走前?去哪兒?”吳钜一臉迷茫,而後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們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