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架起霍洵往床上走去，他仰麵朝天地躺著，筆挺的黑衣下隨處可見的傷口，此時正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血。
巷白的麵孔上，一道醒目的劃痕從眉心蔓延至右眼眼尾，傷口觸目驚心。
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在桑梓的心底翻滾，洶湧地衝到咽喉處堵住，讓她發不出聲來。
桑梓趕緊幫他脫下衣服處理，哪曾想衣服底下的傷勢遍及全身，最嚴重的地方已經露出白森森的骨頭了。
原本想著要去叫人，可她察覺到不對勁，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待在房間裏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宿。
不過也幸好下雨了，她把一盆盆血水從窗邊倒下，雨水很快衝刷了痕跡，迎來晨曦的微光。
連續幾日，桑梓稱病不敢離開房間，一直守在霍洵的跟前。
老鴇也不敢拿她怎麼樣，隻能任由她去，偶爾會叫幾個姑娘來給她送點東西。
霍洵在第三日傍晚終於醒來，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場景。
房間裏煙霧繚繞，夾雜著淡淡的蘭花清香，仿佛仙境。
他艱難地扭頭，心中警惕起來。坐邊上正在打瞌睡的桑梓迷迷糊糊睜開眼。見他醒來，一激靈，手裏的刀突然對著指頭劃出一道口子，血流爭相湧出。
見到是她，霍洵緊繃的弦鬆懈下來。
瞧她出血了，他皺了皺眉，桑梓放下手頭的東西，忙站起來奔到他跟前，關切詢問道：“你醒了，想不想喝水？”
霍洵搖搖頭，桑梓扶他坐起靠在床頭，霍洵道：“這是哪兒？”
渾身像是散了架一樣，輕輕動一下都疼得要命，尤其是臉上。
桑梓回應道：“這是我的房間，你放心，沒人知道你在我這兒的。這些天你就暫時留在這裏吧，等到傷好了再走。”
霍洵依稀記起那日的打鬥，眼前閃過鋒芒刺眼的刀光，旋即臉上傳來鑽心蝕骨的疼。
之後拖著重傷的身體來到了她的窗外，再後麵的事，就是現在醒來所看到的了。
他撫上自己的顴骨，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微弱的痛感，擰起的眉頭皺得更緊，顫聲道：“能幫我拿一麵鏡子來嗎？”
桑梓有些難為情，最後猶猶豫豫地走到桌前拿來一個鏡子。
鏡子裏的人，臉上有一道可怖的傷痕。傷口已經結了痂，正在肆無忌憚地挑釁他。
霍洵當即暴起，情緒激動的就要下床去。
身上的傷口瞬間撕裂，白色的布條慢慢往外滲出血。
桑梓立刻抱住他，將他牢牢環在懷裏，下巴抵在他的頭頂上，有些慌亂地說道：“沒事沒事，我已經給你塗了最好的藥了，隻要你能好好休養，過幾日就能好了。”
霍洵止不住的顫抖，雙手死死抓住她的衣服，極力控住自己，不由自主地靜下心來，自欺欺人地輕聲應道：“好。”
桑梓穩住他，輕輕拍在他的背上，像是在哄一個驚慌失措的孩子，放緩語氣柔聲道：“別怕，我一直在呢。”
在桑梓的輕聲安撫下，霍洵很快陷入她的溫柔鄉裏，沉沉睡去。
霍洵這一年十七，桑梓二十一。命運的齒輪，將兩個獨自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牢牢捆綁在了一起。
霍洵傷好離開後，再次回怡紅院見桑梓已是立冬。
老鴇笑嗬嗬地帶領霍洵，輕車熟路地走到桑梓的房門麵前，他戴上了桑梓一筆一劃給他做的紫色鎏金麵具。
麵具隻有半張，恰到好處地遮擋住了有刀疤的上半部分。
料子很好，大到複雜的形狀，小到上麵的每一條細小甚微的精致紋路，都是由桑梓夜以繼日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