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陳品安坐著,脊背挺直,絲毫不像是被剖肉去骨的樣子。

藥佬握著刀,動作行雲流水,很是輕鬆。

隻有在一旁看著的寧雲婉心驚肉跳,發不出聲。

“您看,您這根骨頭瑩白剛勁,明粹透徹,定然是劍骨。但這一根也是一樣的。”

藥佬行醫時向來認真,此時卻有些迷糊了:“您自己說的,您的劍骨在右臂上。這會兒怎麼會有兩根?”

陳品安抿了抿唇道:“取最好的那根就是。”

“哪根都一樣好啊!奇怪了,按理說人身上的劍骨隻有一根,多了就雜了,就成不了劍骨。”

藥佬被陳品安盯德發毛,忽然扭頭對寧雲婉喊:“小姑娘過來,我看看你的。我還就不信了,一個人能生兩根靈骨出來?”

“啊?好、好的。”

寧雲婉頭昏腦漲地走過去,手臂剛放上桌子,藥佬執刀,陳品安起術,她隻覺得眼前白茫茫的,身體像飄起來一樣,當場昏了過去。

………….

寧雲婉這一覺睡了很久。

比黎火神國的幻境還久。她迷迷蒙蒙,看見混沌難辨的萬象萬物,看見近在眼前,卻又倏然飄遠的天與地。

她感覺自己好像無所不能,目光所及皆在眼前,伸手所觸皆為如意。

也就是在這時她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她回憶起自己睡著前,被陳品安和藥佬一起哄騙著伸出手,隨後暈過去了的事。不用多想,那肯定是把陳品安的劍骨移給她了。

仙尊真不是人。

寧雲婉委屈地吧唧一聲,想醒過來,但身體過於虛弱,她茫茫然地飄著,什麼都做不了。

漸漸的,可能是幾百年,也可能是幾萬年,她發現自己睡在一棵大樹的枝丫上。

她看不清這棵樹的全貌,但味道有些熟悉,可能是三陽居院子裏的那一棵。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寧雲婉更確定自己是暈在三陽居裏了。

她窩了一會兒,試圖往下看,看見了黎火神國幻境中綿延百裏的繁盛煙火,看見了興亡疾苦,無數祭禮生殺。

還有那金銀色的一串串花朵,被懸掛了白色的紙鶴。

很漂亮。寧雲婉看了會兒,又覺得有些冷。

‘既然是做夢的話,我想要什麼都行吧?’寧雲婉在心裏嘀咕:‘為什麼夢不到仙尊呢?’

她想著,樹越發茁壯,遒勁。無數柔軟的細枝嫩芽包裹著她,還有清淡的花香。

想見陳品安……

寧雲婉這麼想著,睡了很久很久。

她醒來的時候,春日暖風正吹過窗棱,裹挾著三陽居外那棵蒼老大樹的清新草木香,一絲一縷地拂在她臉上。

“唔,陳品安……”

寧雲婉想找他,但心神一動,就找到了那把龍軒。

仙尊的本命劍正好好的係在他腰間,而仙尊本人,就在屋外的夥房裏,執火溫著湯藥。

唔,夥房?三陽居什麼時候有夥房了?

等等,為什麼是陳品安下廚?

再等等,陳品安不是取了劍骨給她麼,為什麼右手完好無損,看上去好像更厲害了?

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

以她的腦袋和心神,這會兒應該暈乎乎的,像是搗糨糊一樣。

但如今,雜亂的信息和無果的頭緒充斥腦海,她卻像是開了慧根一樣,莫名其妙地一點點捋順了。

風裏有花香味,很濃,近似荼蘼,應該是春末。

這說明她這一覺睡了兩月有餘。

三陽居新搭了夥房,放滿了補身的藥材和食材,從陳品安的動作來看,這兩月裏都是他在下廚熬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