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從深顰住眉,歎息道:“這數十年的戰亂,受苦的都是窮苦的百姓啊,燕某這一路南下,眼見百姓流離失所,頗是不忍,心中不由地暗想,若天下能大一統,百姓也能脫離此苦海,過上些穩定和平的的日子。不用在顛沛流離,弄得妻離子散了。隻是燕某聽聞雲兄的分析,看來,即使國力強大如北燕,想一統天下也是毫無可能。”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隻看北燕如何運作了。”盧如虹忽然開口。燕從深眼睛一亮,而雲錦蘭則是麵色一緊,驚訝地望著她。
“怎麼說?”燕從深沉聲問道。
盧如虹但笑不語,良久才道:“此等國家大事又豈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可以議論的,燕兄切勿再多做詢問,否則會讓人誤會燕兄有其他想法呢。”
燕從深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麵上並未表現出來,隻是淡淡地笑道:“雲小弟說的是,燕某說話太不注意了,自願罰酒三杯。”說罷,著人在白玉酒杯裏倒了酒,三人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暢飲笑談,但此時的內容多是各地風土人情,不再涉及政治了。
送盧如虹回到盧府時,已是黃昏,雲錦蘭並未馬上離去,反而一臉凝重地坐在廳堂裏與盧如虹對視。“如虹,今日你的那句話究竟如何說起?”
盧如虹摸摸發燙的臉,好象有些喝高了,喃喃道:“那個人明顯是燕人,又是燕姓,你看他的氣質風度,身份必然高貴。”
“那又如何?”
“如何?他等的不就是我的那句話嗎?”盧如虹的聲音漸漸低沉,明顯帶著些醉意,似乎精力不濟,“北燕想一統天下,倒也不是什麼壞事。那北燕皇帝賢能聖明,建國數十年竟使之一躍成為四國之首,而燕國太子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愛民如子,公正賢明。反觀東越,卻是曆朝曆代以來最為混亂的時代。你看看那些所謂的士族貴族,一個個隻知道塗脂抹粉,在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便被人給滅了。平民百姓深受壓迫,隻要是庶族之人,便永無出頭之日。我也是庶族人,自然清楚這其中的痛苦,雲大哥你是無法體會的。”說罷,她的聲音已經漸不可聞,隻餘雲錦蘭一人呆坐在廳中深思不語。
次日盧如虹醒來時,發現頭仍是痛得厲害。自己一向不擅飲酒,昨日竟破天荒地喝了不少,難怪會難受成這樣。隱約記得昨日雲錦蘭送自己回來的時候說過些什麼話,敲敲腦袋,卻怎麼也記不起來。索性不去想它,起床洗漱,又換了身衣服,隻見小蓮端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東西進來。“小姐,這是雲少爺吩咐小蓮給您煮的醒酒湯,您快喝了吧。雲少爺對您可真好,小蓮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體貼的人呢。”小蓮一邊把碗端到盧如虹嘴邊,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盧如虹皺著眉頭看了看碗裏散發著奇怪氣味的東西,不大想喝,但見小蓮那副你不喝就強灌的表情,隻得捏著鼻子,顰住眉頭,狠狠心一口氣倒了下去,然後滿屋子地找水喝。
“吃這個吧。”一隻蜜餞遞到她眼前。盧如虹抬頭一看,雲錦蘭不知何時進了屋,笑吟吟地望著他。他此時也換了件素色長衫,腰間配了方碧玉,比平時多了分儒雅之氣。盧如虹忙接過蜜餞仍進嘴,方覺得嘴裏好受了些。
“怎麼今兒一大早就有空過來,老太爺不是讓你來揚州查帳麼,你這樣整日往我這邊跑,不怕別人說你閑話嗎?”盧如虹淺笑道,語氣中雖略帶責備,臉上卻盡是笑意。雲錦蘭劍眉一揚,“這等小事讓李全去做就行了,哪裏非得讓我親自動手。再說這裏是揚州,認識我的人本就不多,即便是認識,怕也沒這個膽子敢去嚼我的舌根子。”
盧如虹但笑不語,微微搖頭,尋了把靠窗的椅子坐下。雲錦蘭也靠著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柔荑道:“早上燕從深又來請我們了,你看我們是去還是不去?”
盧如虹聞言抬頭,望著雲錦蘭宛如星辰般閃亮的眼睛,若有所思,旋即又道:“昨兒是他請客,今日絕對不能再讓他破費了,不如由我們做東,去臥蟬樓如何?”
雲錦蘭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波動,隻是淡淡道:“也好,今晚我們就在臥蟬樓宴請他。不過臥蟬樓雖是揚州最好的酒樓,但內裏的器具陳設與昨日畫舫中相比還是遠遠不及的,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寒磣了。”
盧如虹一笑,眼波流轉,嗔怪道:“又不是相互攀比,這又有什麼打緊的。那燕從深不是凡人,又怎會以此取人,雲大哥你多想了。”
雲錦蘭淡然一笑,“我的確是俗了,行事說話難免沾染上些許世家子弟的習氣,如虹你別見怪。”
盧如虹笑容微斂,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雲錦蘭看在眼裏,心中稍稍歎息,手上的勁道不由自主地大了些,直到盧如虹輕哼出聲,睜大眼睛疑惑地望著他。
雲錦蘭這才意識到自己手太重了,忙鬆開,低頭一看,那皓白的玉腕上赫然多了道紅色的印記。雲錦蘭一陣心疼,心中自責不已,輕撫著嫣紅處,柔聲道:“對不起,弄疼你了。”
盧如虹搖搖頭,凝視著雲錦蘭的眼睛,問道:“雲大哥,你今天是怎麼了,奇奇怪怪的,跟平常不一樣。”雲錦蘭麵色早已正常,若無其事地回道:“沒事,跟平常哪裏不一樣了。對了,你昨天喝多了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若是身體不好,今晚就我一個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