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問過孤兒院的院長,他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有一個河南口音的人來看過我,當時院長跟他聊過天,知道他是洛陽人,隻是他怎麼也不願意透露跟我的關係。我覺得他肯定是我的親人,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搞清楚我的身世,我一定要問清楚,他們為什麼生下我卻不養我。”
辦公室中,不過二十來歲的小吳眉眼間還帶著些青澀,她彎著身子,胳膊抵住辦公桌,單手撐住下巴,憤怒中帶著痛苦的眼睛直直的看向窗外的藍天白雲,她下巴上揚,我知道她是怕自己會哭。
“找到了又怎樣?如果他們相認你,就不會把你丟在孤兒院。不過,也不一定,或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真的想去,就去吧。”我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每一個被丟棄的人應該都會有這種想法吧。
“算了,就像你說的找到了又怎樣,或許隻是給自己增添煩惱吧。二十多年沒有他們我也過得好好地。”她苦澀一笑,低下頭,離開辦公室。
我知道當時她說這話的時候是心有不甘,那麼這一次,她明知自己釀成大禍,會不會去完成自己尋親的心願呢?
“怎麼了?”跟我一起坐起身的江墨言,見我久久凝眉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他握緊我的肩膀,輕輕扳過我的身子。
暖燈昏黃,靜謐的臥室中隻有我們規律的呼吸聲,我伸手按了按他蹙在一起的眉心,嘴角輕揚,對上他盛滿擔心的黒潭。
“或許我知道她在哪裏了。”我轉身拿過放在床頭上的手機,剛找出薑領的手機號,還未來得及撥出,手機被江墨言握住。
溫熱的觸感傳來,我疑惑抬頭。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歸案,咬定你是幕後指使呢?”
磁性的聲音低沉的駭人,深邃的五官冷凝,目光陰寒,蒙上一股肅殺,房間的溫度也隨之降了些許。
“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找不到她,我一輩子就會無辜背上一個萬惡不赦的罪名。隻有她歸案,才是唯一一個洗脫我身上汙點的辦法。兩種結果一半對一半,我還是想賭一把。”我回握下江墨言的手,阻止他再次開口,“於我而言,這些流言蜚語對我沒有太多的傷害,唯一擔心的隻有丫丫,她現在對事情一知半解。她不問,並不代表她不想知道,我不想等她慢慢懂事的時候,聽到別人對我的指責而產生些負麵情緒,對她的成長不好。”
江墨言慢慢鬆開我的手,我按下薑領的號碼,薑領的聲音低沉有力,一聽就知道還沒有休息,電話中還有一些嘈雜的討論聲,他應該還是為這件涉及兩市名門的惡性案件而忙吧。
“你們或許可以去洛陽找找。”
我把當初的事情跟他們講述一遍,薑領應下後,再讓我回一下她還可能去的地方便掛了電話。
心事重重我了無睡意,拿著手機扒拉著網頁。
“警察為包庇嫌疑人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手無寸鐵的群眾連開數‘槍’”,碩大的標題蹦入眼簾,當然這個打著引號的槍指的是指麻醉槍,過了好幾天的事情再拿來炒作,這絕對是有心人的安排。
想到陸銘回臨城後一直沒有回來,我隱隱察覺陸家也有人牽扯進這件事情中。
為了不給自己添堵,我並未去看帖子底下的評論,心煩意亂躺下,江墨言拿過手機,關上機放在一邊。
忽然,他翻身覆在我的身上,望著我一直未閉上的眼睛。
“既然睡不著,我們是不是做點別的事情渡過漫漫長夜?”
言語間染上層曖昧,他低下頭在我的耳邊輕吹口氣,敏感的皮膚瞬間漫過一層緋紅。癢癢的,我將臉別向一邊,躲開灼熱氣息,兩隻手抵著他灼熱的胸膛。
“沒心情,趕緊下來睡覺。”
“我都跟你同床共枕了那麼多天你一直都沒有對我有任何的熱情,是不是兩年沒有做過,你就對那檔子事情失去興趣了?”薄唇邪魅輕勾,他輕輕勾起我的下巴,瀲灩的桃花眼黑沉中帶著絲蠱惑,“是不是需要我親身幫你重燃激情?”說話間,他的手就開始不老實起來,到處煽風點火。
“江墨言你別鬧了。”我是個怕癢的人,哪裏經受的了他這般,才幾下子,我就癢的不行,閃躲的同時,手腳並用欲將他從我身上推下去。
江墨言也隻是想讓我暫時忘記那些煩心事,逗弄我一會,見我疲憊的打起哈欠,他也老實起來,從後麵擁住我的身子,下巴輕蹭著我的脖頸。
月光伴隨暖燈灑滿一室,我雙手放在腰間的手上,溫度在皮膚間傳遞著,不管未來掀起怎樣的風波,隻要有你在我的身邊,一切皆不是難事。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小吳在第二天的上午,自己出現在溫城的警局門前。
她依舊是那天的一身黑色短裙,臉上略帶淡妝,唯一跟那天不同的是她一頭及腰黑發剪成齊耳沙宣,她臉色平靜,在警察詫異的目光下走下大廳。
“我是來自首的。”簡單的一句話通過電視的擴音器傳到我的耳中。
畫麵一跳很多記者還有一些市民出現在局子門前。
明亮的畫麵晃了了我的眼睛,我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纖瘦的背影,握住遙控器的手微微收攏,長長的指甲劃過堅硬的塑料,發出幾聲刺耳的聲響。
“當當當,好吃的青菜雞蛋麵來了。”江墨言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出現在我的麵前,剛好遮擋住身後的畫麵,拿過我手中的遙控器,連看都沒有看屏幕,直接關掉。
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牽著我來到窗邊,先放下碗,將我抱在窗沿,才將麵遞到我的手中。
“看著外麵的秋景吃麵,會是不同的感覺。”他視線透過厚重的玻璃窗,落在正飄著幾片落葉的紅楓樹上,“聽說隆城有紅楓林,過些日子,等秋意再濃些,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我們兩年前去過。”我伴著碗中的麵條,挑個青菜遞到他的嘴邊,“還記得你當時極其摳門,領著我去住了一家一晚上才二十多塊錢的小旅館。”回憶起當年的事情,感概悵然縈繞心頭,當時他想推開我,卻又想跟我多些相處的時間,好矛盾的一個人,矛盾的讓我心疼。
熱氣蒙上我的眼睛,不知不覺眼中多了些水汽,我輕吸下鼻子,慢慢咀嚼著口中的順滑的麵條。
江墨言湊到我的麵前,眼中的擔心早已經顯山漏水。
“是不是在隆城的時候,我做了讓你傷心的事情了?”
他問的小心翼翼,骨節分明的手緊張的動著,好似自從失憶了,他會偶爾沒有自信,有事還會沒有安全感,極怕我生氣離開他。
“不算是傷心吧,是揪心。”
不打算再跟他提那些令人發堵的事情,我把麵放在他的嘴邊,簡單的一碗麵倒是讓我吃出了大餐的味道。
每天中午我都會小睡一會,今天因小吳自首的事情,我一閉上眼睛她坐在審訊室的畫麵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她清脆的聲音也會變成魔音,在我耳邊響起千百遍,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之際,江墨言推門而進。
“薑領讓我們去警局一趟。”
我猛然睜開眼睛,眼中泛起波瀾,深吸口氣,才平定下亂了節拍的心跳。
“是不是小吳把責任推倒了我身上。”我起身理了理遮擋在麵前的頭發,掀開被子下床。
“薑領沒說。”江墨言蹲下身子幫我套上鞋子,輕柔的幫我挽起頭發,理了理我身上的衣服,“這樣挺好的,不化妝了。”他認真端詳下我素麵朝天的臉孔,“這樣比你化妝的時候還要美上三分。”
“江墨言你這是在貶低我的化妝技術嗎?”紛雜的心情因他一句話而瞬間轉變,我瞪了他一眼想臥室外走去。
“那倒不是,化了妝的你好看是好看,總覺得多了幾分不可接近的感覺,還是這樣的好。”江墨言緊走幾步跟上,擁住我的腰,拿過放在門邊衣服架子上的帽子擱在我的頭上。
“你的衣服和帽子都好像量身製作的一般,很適合你,眼光不錯。”
“這句讚賞我會替你轉告給媽,兩年來代替某人為盡心盡力幫我跟丫丫打理日常生活,今天得到稱讚不容易啊。”
我陰陽怪氣的說著,瞥了眼臉色無異的江墨言,知道我是因上次他對安晴兒的態度才會這般,他訕訕摸了下鼻子。
“下次見到她,我盡量對她態度好些。”
“這還差不多。”
警局門前,一種圍觀者和記者還在那裏翹首企盼,江墨言遠遠將車子停下。
有了新聞發布會的前車之鑒,江墨言給薑領打了個電話,讓他想辦法把這群人弄走,為了不讓嗅覺靈敏的記者發現車子,江墨言掉頭駛向可以看清楚這邊情況的街角。
我安靜的坐在車子上,飄遠的目光看向那些人手中的白色橫幅,激昂的口號,無一不透漏出他們要誓要還原整個事件,抨擊對我的的過度維護。
苦澀的笑在我嘴邊蔓延開來,可笑!一個什麼都沒做的人,偏偏成了他們眼中的幕後黑手!
時間不長,警局中駛出一輛車子,江墨言的手機也隨之響起,我已猜到這輛車子是出來接我的。
十分鍾後,我在審訊室中見到麵色仍舊平靜的小吳,聽到開門聲,她抬頭看向我,平靜的眼中泛起波瀾,帶著鋥亮手銬的手,輕輕的鬆合著,也不過是幾秒,她深深低下頭。
我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坐在曾經我坐過的位置上的小吳,她低垂的臉上浮現愧疚。
“不是說對我說嗎?”聲音冰冷,我心中卻也怎麼也不能平靜,時間能改變一個人不假,我卻難以接受她的善良的本質會變得發黑發腐,甚至會散發出陣陣惡臭。
“你們可以讓我跟她單獨說幾句嗎?”薑領抬頭看了我一眼點了下頭,錯身之際,他輕拍了下我的肩膀,“這裏有監控。”
我冷笑下,他這是在警告我,不要妄想在這裏做出一些幼稚的行為。比如:給小吳些暗示,讓她把事情全部攬下,不要扯到我的身上來。
可什麼都沒做的我,有這個必要嗎?
為了能讓薑領在外麵看清我表情和動作,我在他們剛剛做的位置上坐下,臉微微偏向攝像頭。
“對不起。”
她糾結了半天,憋出三個字來。
“我不覺得不痛不癢的三個字對我有任何意義。”我低頭擺弄著被江墨言修剪的圓潤的指甲,他認真的模樣,閃過腦海。就是這樣一個寵起我來沒邊沒度的人,不用多少言語,都能讓她們輕易愛上。我想我覺得自己應該是慶幸的吧,至少,我是那個幸運的被他愛上的。不然,我或許也會成為這些為愛癡狂的女人中一員。
“除了這三個字我不知道要對你說什麼。”
她抬起掛滿淚水的臉,眼神複雜的看著我,她輕仰下臉,吸了幾下鼻子,眼睛輕閉,晶瑩的淚滴從她濃黑的睫毛上滑落,吞了幾口唾沫後她才再次睜開眼睛。心情極度不平靜的她,幾次剛開口,就哽咽不成聲。
“你這算是鱷魚的眼淚嗎?”
我的心中也有幾縷酸楚在蔓延,往事曆曆在目。當年我跟她恩斷義絕是為了她能在我心中留下當初的美好一麵,我並沒有追根究底的去詢問她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的變得。不曾想,兩年後,她會再次用她卑劣的一麵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把一灘本就渾的不能再渾的水又給撥了幾下。
“如果我說是悔恨的眼淚你信嗎?”
淚眼迷離,衝刷掉她臉上淡妝,黑黑的睫毛膏混進淚水,留下兩道觸目痕跡。
我淡淡掃了她一眼並未吭聲,她緊緊咬著下唇,時間不長粉色唇瓣上冒出鮮紅液體,皓齒鮮紅兩種色彩,在視覺上是不小的視覺衝擊。
“我不覺得這個時候自殘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