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蕁三人到的時候,王氏女娘正卸了釵環,去了妝容,拿著一本書臥於軟榻之上。
聽得三人來訪,王皎有些詫異。她直起身,一邊喚來侍女為自己披上外衣,一邊請越蕁等人進來。
“沒想到姐姐已經歇下了,深夜來訪,是我等思慮不周,冒昧姐姐了。”朱妍麵帶歉意,對王姣屈膝行禮道。
越蕁和曾寧一切皆隨朱妍,行禮過後坐於婢女搬來的繡凳之上。
王姣長發垂直腰部,一雙柔荑在燭火的映照之下顯得越發白嫩。指尖翻過書頁,王姣抬頭淺笑道:“無礙,天色還早,我也未曾入睡,談何冒犯。”
許是覺得眼睛幹澀,王姣眯起了眼睛。屋內侍候的婢女見狀,立刻剪短了燭芯,還又多移了幾盞燈過來。
”這應是姐姐從家中帶來的侍女吧,不論其他,單單是這份妥帖,就已經勝過不少宮人。“朱妍真心實意地讚道。
“妹妹好眼力。這婢子的確伴我多年。承太後娘娘恩典,允了我帶她進宮,否則一時失了去,我還真不習慣。”王姣漫不經心地說,隨後又道,”對了,我昨日初初進宮,還未知曉幾位妹妹的名姓?“
“我等皆是青州人士,倒是比姐姐早幾日到了掖庭。我姓朱,單名一個妍字。姐姐若是不棄,叫我一聲阿妍就好。”朱妍雙手置於小腹,略微垂首,但耳飾步搖一絲不動。
看到朱妍儀態確實不錯,王姣這才去了幾分輕視。她來了點興趣,終於又從書上多分了點注意力給麵前這幾人。
“我叫越蕁,六月份剛滿了十六歲。慚愧慚愧,沒什麼別的本事,隻是小時跟隨父親學了點看天氣猜風雨的技能。”雖是說著慚愧,越蕁的聲音裏卻帶著輕快。
從小到大,從現代社會到另一個陌生的世界,越蕁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無用之人,她一向自得於自己的本事,也堅信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哪怕是現在,哪怕是在如今的對女性並不友好的大梁!越蕁昂起了頭。
“越家人子竟懂得天象之理?”王姣好奇問道。
“是的是的!”曾寧可勁兒點頭,“我們路上還遇上了一場大雨,若非越姐姐提前察覺,怕更是要遭大難了呢!”
王姣點點頭,轉向阿寧問道:“這位妹妹是?”
“我是曾氏阿寧!”女孩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見曾寧此狀,王姣幾不可見地皺皺眉,臉上笑容淡了許多。
曾寧雖然學了幾日的禮儀,但自小的習慣哪裏是那麼容易就能改得過來的。她學著朱妍,同樣隻做了三分之一的繡凳。可沒一會兒就開始覺得難受,曾寧的背開始彎曲,垂下的雙腿也不再並攏。
王姣垂眸來掩飾眼裏的鄙夷,舉止粗鄙又不通禮儀,這曾寧是庶民無疑了。
曾寧不知王姣心裏所想,她本來就是一個熱情的女孩。如今見到頂尖世族的女娘,自然更是興奮。
她賣力地講述著自己從小於市井的見聞,想把所有有趣的事情分享給美麗溫柔的王氏女娘。可曾寧沒看見屋內侍女嘲諷的眼神,也沒注意到王姣越來越明顯的居高臨下的宛若對一隻小貓小狗的態度。
“青州每年秋季都會舉行極盛大的花朝節,我小時亦曾貼上花鈿,畫上妝容,去扮演農神娘娘座下的童子。”
“那年我還得了縣令3兩銀子的紅封,不過馬上就被阿娘收走……“
”阿寧!“臉漲得通紅的朱妍終於忍不住拔高聲音打斷了她。在屋內之人看來,三人皆為一體,被看不起的不止曾寧,她朱妍的臉麵也一同被踩在了地上。
曾寧回過神來,她頓時無措地站了起來,茫然四顧。
“繼續說呀阿寧,之後怎麼了,我還沒聽過這樣的故事呢!”王姣笑臉盈盈,隨手拿了一個橘子塞到曾寧手裏,”繼續說呀,阿寧講得很不錯呢!”
曾寧握著手裏橘子,半強迫地坐回到了凳子上,她繼續講著她所認為的極有趣的事情,可這次曾寧卻越講越難受,越講越坐立不安。
明明王姣未曾反駁她,也不曾嗬斥她,可曾寧感受到一陣陣的窒息。她想,今日過後,她永遠都不要向別人講這件事了。
“阿寧說得花朝節可是在每年的十月一日舉行?”
聽得越蕁出言,曾寧眼眶一紅,竟險些落下淚來。
“是的,是在每年秋收過後。”曾寧吸吸鼻子。
”我們相隔數百裏,竟沒想到有相同的節日呢!”越蕁手撐著下巴笑著說道,“王娘子的果子聞起來香極了,不知我可否嚐一個?”